“对面人数不多,”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我数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十人。”
“此地距离取虑非常近,难道取虑已经被攻破了”
“有可能,一部分百姓逃了出来,曹军发现后派人追杀。”
“也就是说,曹军的大部队就在不远处。”
“……”
同袍们的讨论声萦绕在耳边,却仿佛隔着一层。荀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视线随一位骑兵而不断移动,看他脸上挂着扭曲的笑,看他纵马毫不留情地踩过满地翻滚的百姓们,看他向着下方用力挥手,手中浸透了鲜血的刀深深地没入一具躯体中……
恐惧盈满了她的胸腔,又在达到极致的时刻转变为愤怒。
他们都是与我一样的、活生生的人,荀采想,为什么杀他们凭什么杀他们
同袍们已经讨论完毕了,领队的都伯正在做总结。
“……出发前女郎曾有命令,若遇上逃难的百姓,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护送他们回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但语气非常平静,仿佛胜券在握,“区区青州黄巾贼,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犬罢了,我们虽为斥候,却来自女郎麾下最精锐的龙骧,还携带了精良的装备,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小吴回去报信,请求支援,女兵营留下策应,看准机会护送百姓尽快离开。”
“其他人随我冲。”
并州军雷厉风行,说干就干,提着马槊冲了出去。他们没有呐喊,也没有咆哮,而是保持着安静,宛如一支幽灵,出其不意地杀入战局。
沉溺于屠戮带来的快|感中的青州兵们猝不及防,被打得有点懵逼,挨了三四下才回过神来,纷纷叫嚷怒骂着,弃了百姓,与并州军战成一团。
“走!”春草一马当先,向着百姓们狂奔而去,荀采咬紧牙关跟上。
“快快快!”白露翻身下马,把一个奄奄一息妇人扶上马背,她“唰”地拔|出刀警戒,大声喝道,“不想死的都动起来!快往东走!”
百姓们被杀懵了,大部分人呆呆地坐在地上看她,但也有机灵的,很快回过神来,拉扯着亲人们的手臂,按照白露的指示逃走。
一个人行动后,其他人纷纷如梦初醒,强忍着身体的伤痛,也顾不上散落满地的包袱了,互相搀扶着逃命。
有些人受伤太重,实在是跑不动了。一位妇女被马蹄来来回回踩踏,身体多处骨折,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瘫在地上。眼泪和着血液糊了她满脸,她颤抖地伸出手,抓住白露的衣角,努力把藏在身下的孩子递给她,“求……求……”
白露深深地呼吸,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
“你背后!”荀采的尖叫声响起,紧接着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一个试图偷袭的青州兵的大腿,疼痛使他难以保持奔跑,面朝下栽倒在地,大刀脱手掉落,摔在白露的脚边。
白露面无表情地弯下腰捡起刀,反手狠狠插|进青州兵的后背,而后拔|出,鲜血喷涌如泉,青州兵挣扎着伸出手,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很快不动了。
这支青州兵的数量在五十到六十人,确实不多,但由龙骧骑和女兵营组合的斥候小队也仅有三十人,还走了一个回去报信,平均算下来,他们每个人都得一对二,干掉或牵制住敌人,才有全部生还的可能。
“弓箭手就躲远点!”春草的声音在荀采身后不远处炸响。
荀采蓦然回头,发现一把沉重的铁槊距离砸中她的肩膀只有几寸,但这几寸再也无法逼近,因为春草驾着马悍然撞上了敌人,马镫和经过改良的高桥马鞍在这一刻发挥了绝对优势,剧烈的撞击之后,春草仍旧稳稳停留在马背上,敌人却被撞飞了,马也翻倒在地,努力蹬着腿嘶鸣。
荀采扯着一位老妇人的手臂亟亟后退,将她推到马旁边架起的盾牌后。
“能跑就往东跑!”她对着老妇人大喊道,而后再度挽弓搭箭,依次瞄准身前不断冲击的青州兵,射出一支支利箭。
两方人马激烈地绞杀在一起,与此同时,西边不远处,一支至少两千人的部队正手持火把,快速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