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爽显然读懂了吕昭复杂的眼神,不得不解释道:“我那女婿已经走了两年了。”
那时间确实有点长……但这种事说不好,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互诉衷情的夫君,荀采一直想着念着,走不出来,也正常。
涉及别人的家务事,吕昭感觉没有自己插手的空间,但荀爽既然找上门了,能帮还是帮一把。
她给愁容满面的老爷子斟满酒,认真询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老夫听说你办了个女兵营,”荀爽铺垫完毕,总算不再兜圈子了,“让她去历练一番吧。”
吕昭呆了一呆,“啊?”
缺是缺,可这这这……你真的要把你女儿送来当兵吗?
吕昭委婉地劝道:“训练很辛苦的。”
荀爽握着酒杯,指尖慢条斯理地抚过杯沿,“那正好,累了就没空想乱七八糟的事了。”
吕昭:“愿意入伍的女兵大多是些孤苦无依之人……”
荀爽:“她自尽未遂,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宣布要跟老夫断绝父女关系。”
吕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不太好了。
“那行吧,”吕昭无可奈何,“但我不会因为她是您的女儿而手下留情——”
“她已经不认我这个父亲了。”荀爽微笑着又强调了一遍。
吕昭从荀爽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怨念。
“……事情就是这样。”吕昭对貂蝉复述了一遍。讲完后,她双手前伸,面朝下趴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叹息声。
郭奉孝那个神棍之前说我很快就不用劳累了,该不会指的就是这件事吧?
可我真的没看出来哪里不用劳累,荀采文采斐然,如果她愿意倒是可以教女兵们读书认字,但她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当老师了,就算活着都费劲儿。
貂蝉倒是很淡定,“那就来吧,荀公说得也对,人要是累惨了,只会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觉。”
吕昭慢吞吞地扭过脸,透过衣袖堆叠的缝隙看她。
“经验之谈,”貂蝉解释,“女兵营中有人跟她情况差不多,死了丈夫,没了孩子,无处可去,活着也没意思……现在已经想开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我没嫁过人,也没丧过夫,但体会过亲密之人离世的痛楚……夫人刚走的那段时间,我每天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只觉得人生已经到此为止了。”
貂蝉口中的夫人指的是皇甫夫人,收留她、将她养大的那位善良的女郎。
“直至遇上你,才算是彻底活了过来
。”貂蝉的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一抹自然的笑容。
吕昭知道貂蝉想表达的观点。
荀采显然是这个时代非常典型的高门贵女,虽然有才气,但仍然难以脱离封建传统的桎梏,她从小到大所受的一切教育时刻不停地告诉她,她不应该拥有独立的思想与人格,她应该在出嫁前服从父亲的安排,在出嫁后依附丈夫生活,在丈夫去世后努力培养儿子成才,再依靠儿子过下半生。
可她还没来得及生一个儿子,丈夫就死掉了,规划好的人生出现了大纰漏,再加上她确实与丈夫十分恩爱,两个条件叠加,致使她在悲痛万分的同时感到茫然无措。
这种时候再得知荀爽想让她嫁给别人,她不炸才怪呢,哪里还顾得上分辨父亲是不是在担心她忧思过重伤身体呢?
“……傻姑娘。”吕昭轻轻叹了口气。
貂蝉拍了拍吕昭的肩膀,“放心交给我吧。”
把荀采送进女兵营后,吕昭就没再关注过这事了。
倒不是她心大到信了荀爽那套断绝父女关系的说辞——这里必须提一句,荀爽一直说的可都是荀采跟他断绝关系,而不是他不认荀采,名词位置不一样,表达的含义天差地别,你品,你仔细品。
真正的原因是荆州恰好在此事出了点麻烦,吕昭收到了一条令她震怒的消息。
“……粮食被截了?”听到信使的话,吕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怪她惊讶,活了这么久,从来只有她打劫别人的份,没谁敢去打劫她。
信使被吕昭充满杀气的眼神震慑得浑身哆嗦,硬着头皮回答:“是、是的。”
“那是谁这么大胆呢?”吕昭挑眉。
“此人在荆州还挺有名气的,年少时没少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信使老老实实解释,“他名叫甘宁,因为性喜奢华,侍从之人皆披服锦绣,又爱用绸缎维系舟船,离去时直接将其割裂,百姓们因此都称呼他为锦帆贼。”
吕昭:“……”呦呵,竟然是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