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跟吕昭对视了一会儿,低下头“扑哧”一声笑了。这是他与家人分别这么多天,第一次笑容中流露出明显的轻松。
笑完后,孙策小心翼翼地收起白山茶,朝吕昭郑重一拜,“那就拜托您了。”
袁术在榻上瘫了数日,苦得要命的汤药往肚子里灌了一碗又一碗,整个人都快被腌入味了。
看起来是一段痛苦的经历,但除去“药很难喝”这唯一的缺点外,其他对于袁术来说,都是优点。
为了使袁术安心养病,长史杨弘,他的贴心小棉袄,主动承担起了几乎全部的责任,军事内政一把抓,力求给主公创造一个舒适的、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的躺平环境。
袁术终于不必再烦恼麾下哪个不中用的将领打仗又输了,也不必再发愁士兵们下一顿还能不能吃上饭,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最快乐的时光,被美貌的侍女们簇拥着,照顾着,躺在床上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生活赛神仙。
暂时失去沉重的外部压力后,袁术的精神状态迅速恢复正常,头不痛了腰不酸了腿不麻了,人又变得活蹦乱跳。
但是不能跟他提任何与战争相关的字眼,之前有个侍女抱怨军营条件不好,被褥一直发潮,怎么也晒不干,他听了脸色大变,厉声下令把侍女拖出去处理了,吓得其他女孩子们花容失色,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今天天气很不错,温暖的风携带着春日清新的气息从窗缝中钻进来,袁术忽然很想出门走走。他当即伸了个懒腰,推开倚靠着他的肩膀、笑容如花的貌美侍女,在仆从们的服侍下披上外套,趿着鞋,溜溜哒哒地出门了。
中军四周站岗巡逻的士兵们都是袁术的私人部曲,见主公身体恢复了,一个个都表现得很激动。袁术在他们的簇拥下四处转了转,巡查营寨,慰问士兵,视线所及之处,一切都井然有序,证明在他躺平的这段时间内,手下人都有在认真工作。
袁术感到十分满意,连带着对孙贲的戒备都少了一点点——他知道这座大营是孙贲主持修建的。
一行人走走停停,很快来到了长史杨弘所在的营寨内。
见到袁术,守门的士兵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主、主公!您怎么……”
士兵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后半截内容被他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但是没用,袁术只是在打仗上没什么建树,又不是纯种傻子,只看士兵的脸色,他也知道这里面绝对有事。
“嗯?”袁术当即目光一沉,“我怎么了?”
士兵“噗通”一声跪下来,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表现基本等于不打自招。
愉快的心情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之前笼罩在头顶那片阴云又回来了。袁术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翻腾而起的负面情绪,“杨弘呢?”
士兵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袁术抬腿
狠狠地踹了士兵一脚,正要亲自进去找人,忽然听到前方的帐篷内传出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欺人太甚……怎能忍受……”
“……无人……攻城……”
“……并州铁骑……步兵……”
“……没有主帅……谁负责……”
“……万万不可令让主公……”
因为还有一段距离,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的,随着袁术的靠近,才逐渐变得清晰——
“主公已经被气晕过一次了,再来一次,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难道就任由那毒妇侮辱我们?!”
“我看她也没什么厉害的,来来回回只会一招……”
“只会一招又如何?别忘了桥蕤是怎么死的……你能打得她麾下的铁骑吗?”
“总之这事千万不能告诉主公……”
听到这儿,袁术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入,冷冷地问“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帐篷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呆呆地、震惊地注视着袁术,完全没想到会突然看到他。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杨弘,他赶紧作揖长拜,高声道“主公!”
其他人纷纷回过神,也跟着拜见。
袁术不为所动,他大踏步地走进来,停在杨弘身后的桌案旁。
案上摆着一只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红木盒子,盒盖开着,里面胡乱塞了件水红色的衣裙并几支金灿灿的钗环。盒子旁放着一张展开的宣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工整俊秀,颇具风骨。宣纸的右下与左下两角被捏得皱皱巴巴,似乎有谁在看信时十分激动,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陈兰和孙贲面上还残留着愤怒的神色,张勋不断地给杨弘使眼色,但杨弘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袁术没进门前他还能想办法隐瞒一下,现在袁术进来了,谁还能拦得住他?
在所有人忐忑的目光注视下,袁术抓起了信。
袁术看得很快,眼珠不停地转动,没一会儿就读完了全部内容。读完后他没有立即发表看法,而是发了片刻的呆,一只手松开信纸去摸衣裙,另一只手仍然拿着信,五指不自觉地缓慢收拢。
水红衣裙被拎起来,钗环滚落,碰撞出清脆的叮咚声。
裙子是蜀锦裁的,还是上好的蜀锦,触手柔软轻薄,光滑如水,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袁术的脑子里先自动冒出了一串对衣料的评价,这些乱七八糟没什么用的信息停留片刻,逐渐被真实的感受取代。
吕昭……那山野村妇……她竟然敢这样侮辱我!
怒火没有积累的过程,瞬间窜至顶峰,袁术眼前一阵阵发黑,头剧烈地疼痛起来,身体不堪重负地晃了晃。他愤怒地咆哮一声,抬腿狠狠踹翻了桌案。这一下还不够解气,他又开始撕东西,先把写了檄文的宣纸撕得粉碎,再去撕裙子,边撕边剧烈地剧烈地咳嗽着,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主公!”手下们纷纷冲上去扶住袁术,七嘴八舌地劝道,“主公息怒!”
袁术奋力推开所有人,摇摇晃晃地站着,竟然挺住了,没像之前那样白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杨弘的瞳孔猛地扩大了一些,他看到袁术的嘴角流出了一抹刺眼的鲜红色。
袁术又咳嗽起来,感觉喉咙中泛起一阵恶心的甜腥味。
“主、主公!”杨弘大声喊道,“快去找军医!”
“慌什么?我好得很!”袁术将血狠狠地“呸”到地上,用袖子擦过下巴,他冷笑道,“去召集兵马!既然她想找死……那我就成全她!”
斥候飞鸽传书来报,称沉寂了多日的瀙水大营终于有了动静,袁军排
成整齐的长队列,朝着舞阴县的方向进发。
貂蝉将卷成小卷的宣纸展平,用手顺了一下,压在案上。
“这次带了攻城车,看来袁公路打算动真格了。”王粲探头瞄了一眼。
“等他很久了。”徐庶淡定地说。
舞阴本就城坚墙高,朝向汝南郡一面的城门周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丘陵,形成天然的屏障。再加上徐庶亲自监督工匠和士兵们,把城墙和丘陵上的古长城重新修葺过,质量绝对有保障,即使他们只保守抵抗,不主动出击,袁术不耗费几个月,也别想把城攻下来。
“袁公路是真的愤怒到失去了理智,还是将计就计?”王粲问。
“失去理智又如何?将计就计又如何?”貂蝉将纸条归档,微笑着说,“事到如今,他怎样都无所谓了。”
实力相当的两方势力打仗,计谋才会起作用。当其中一方的实力远远高于另一方时,根本不需要谋略,直接碾压过去就好了。
袁术的整体实力原本没有低到被吕昭碾压的程度,直到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拉胯,换孙坚来,这仗还有得磨。
可惜目前领兵的人是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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