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走后,张海波对她说,阑尾炎手术是外科基本手术,不要害怕。
“我在鄯善工作时,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老师说他年轻时过做阑尾炎手术,手术就一个医生给他做的,当时医生正在打篮球时,被人叫到他的宿舍来,医生擦擦汗,洗洗手就给他开刀了。哪像现在,除了医生外,还有麻醉师、护士等等,要许多人才能完成以前一个人就能完成一项手术。”
然而,第二天护士拿着一张纸让张海波签字时,他看见有十来行文字写着:“如什么什么……死亡。”这类字,手不免有些发抖。“但也不能不签氨他告诉自己,便在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张怡玲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屋顶上悬着巨大的灯,那是以前在电影里看到过的无影灯,听到医生说让她侧过身,像金蝉脱壳一样把脊背使劲向后弯,然后从脊柱打麻药进去。再让她平躺,用什么东西往她腿上刺,问她疼不疼,开始有点疼,后来再刺便不觉得疼了。看来是达到麻醉的效果了。她能感到医生在她腹部的动作,能听到医生们的话语,他们都说着一个一个的词,很少有一个完整的句子。
“血压六十一一五止血钳。噢,这阑尾挺大呀。”
之后她睡着了。
手术很快完成了,张怡玲被推回来时她还在睡着,护士告诉张海波,在肠道通气之前不能吃饭不能喝水,如果她想喝水,就用棉签蘸上水往她嘴唇上抹一点。
等到张怡玲醒来后,张海波把护士所说的话给她说了一遍。
张怡玲让哥哥回去休息,她自己躺着休息便可以了。并让哥哥明天来的时候给她带上英语课本再带本小说来。
张怡玲躺在床上,感到自己的腿像是两条橡胶棒子,摸上去好陌生。整个夜里,她时睡时醒,又好像一直是半睡半醒,到了早晨,腹中开始有了憋气胀满的感觉,并且愈来愈强烈。护士来给她换药时,问她有没有通气,她摇头作答,护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肚子,她能听到像鼓点一样的声音。
张海波回到家给父母亲写了信,告诉张怡玲生病住院的事,并告知他们不必担心,医生说五六天就能出院,让他们不用到乌鲁木齐来,他自己能照顾好妹妹。
临近中午的时候,张海波来到医院,他看到张怡玲脸上痛苦的表情,知道麻醉的效果已经过去了。
护士让张海波扶着张怡玲下床走一走,有利于肠道蠕动,避免可能出现的肠粘连。
到了晚上,张怡玲终于可以吃东西了,张海波用保温饭盒给她买了一份小馄饨,吃完后,张怡玲让张海波回去休息,他说要在这里待上一晚,不知道夜里她还会有什么需要。
张海波在床边坐了一夜,就像当年坐火车一样。好在张怡玲睡得很好,一直到天亮。
同在过道住院的病友们看到每天来照顾张怡玲这小姑娘的总是一个男人,都觉得很不正常,于是便不止一个人来问她,那个男人是谁,以及她的爸爸妈妈在哪里等问题。张怡玲觉得很烦,心里抱怨这些人很多事,但又不得不微笑着一遍遍重复地解释。
一星期后,张怡玲出院了。出院那天,张海波叫了辆出租车,把张怡玲带了回来,虽然是十几分钟的车程,张怡玲还是有点晕车之感,上楼时,仍由张海波背着她。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情况,张海波感到这次背着妹妹上楼时,她比上一次要轻了些。她本来就很轻。到家后,张海波告诉张怡玲让她这几天不要下楼,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再说,中午张海波大多不在家,他把肉切成丝放到冰箱里冷冻着,让张怡玲自己煮点肉丝面吃。
又过了一个星期,张怡玲觉得手术创口没有任何疼痛感了,可以跑可以跳了,她对张海波说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可以出去玩了。张海波叫她先克服晕车的毛玻
“我以前也和你是一样晕车,后来在大学里坐公共汽车多了,就不晕了。从明天起你就开始坐公共汽车吧,第一天坐上三个站,如果不晕就多坐两个站,感到晕就赶快下车,下车走一走,然后再坐车回来,可能有十天就不晕了。拿张纸把车站写下来,都记祝有时候车上的人多,不容易听到报站名,不过要是人多就不要往上挤了,人多了不太安全,有小偷,还有些很变态的家伙。去年我们公司有一个女职员在公共汽车上被人用小刀划伤了屁股。”张怡玲下意识地摸了一个自己的臀部。
张海波继续对她说:“要是迷了路,就问警察,或者问当兵的。”
张怡玲问:“我这次看病一共花了多少钱?”
张海波拿出几张单据,用计算器加和一番,说:“一共两百七十块。阑尾手术一做,以后再也不会得阑尾炎,这是终身受益的事。”
张海波问张怡玲:“过几天带你去看看天池好不好?”
张怡玲说:“不去了吧,这一次花了这么多钱,我都觉得心疼了。等我以后工作了,有的是时间去。”
“那就去爬一次红山吧,在山顶上可以从高处看乌鲁木齐的市容,从红山下来还可以看看人民公园,两个地方离得很近。”
“行。”
“要是你能考到北京或上海去上大学,那就好了。”
“可是我能吗?我觉得自己学习已经够用功了,可我的成绩比起那几个尖子生来总是差一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