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易舒安才从位置上站起来。他额头上密布着细汗,细看下会发现他垂下的手指在隐隐发抖。
虽然他自认为藏得很好,但未辂亭早已看在眼底。
易舒安转过身,对上未辂亭担忧的眼睛,把手中的怀表收进口袋,然后走了出去。
未辂亭紧跟着走出去,两人站在走廊的窗子边,能清晰的看到躺在里面陷在沉眠中的少女。
“怎么样?”未辂亭压着声音。他看着易舒安从口袋里掏出烟叼在嘴里,只是火机在他手中啪啪响了几声后只是冒了几个火星子。
扫了一眼易舒安还有些发抖的手,未辂亭拿过火机帮他点上。
易舒安重重的吸了两口,才将身体里的那股虚脱劲儿排除一些。他侧过头看着未辂亭,无奈地扯了下嘴角,“看来没少被你荼毒,防备心更重了。”
未辂亭眉心缩了起来,就听易舒安继续道,“小丫头把心里的秘密锁的太紧了,你也看到了不是逃避,她压根就不相信别人。所以宁愿沉睡不醒也抗拒交流。”
“还有什么办法?”
易舒安把烟按灭踩在脚下,仗着明天有人打扫。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易舒安建议,“这几次的毫无进展,显然从司慕这儿不会得到什么了。想要尽快知道她心里的那些事,不能让她自己讲,只能你把知道的情况先告诉我,我们再重新制定治疗的方案。”
未辂亭透过窗子看里面的人,听着易舒安的话,半晌后才点点头,“我明天过来。”
易舒安看着未辂亭走进去,轻手轻脚,一副抱婴儿般小心翼翼姿态将少女横抱在怀,“我这边有休息室,要不让司慕先在这儿睡会吧。”
未辂亭看着怀里的少女,摇摇头,“多久能醒?”
“两个小时左右。”
“谢了。”未辂亭抱着艾司慕走下楼,看到站在车旁的人是子元,易舒安不由的放下心来。
未辂亭抱着人已经坐进车里,易舒安扶着车门看着他怀里的女孩,提醒道,“我听阿染说艾家最近门庭若市,八竿子打不着的外系也回笼了。别是那几个老匹夫仍不死心,脸面顾不上,八成手段也越来越不干净了。”
未辂亭低头将艾司慕滑下的发丝抚到耳后,闻言扯出一抹嘲讽。
“且让他们蹦跶着,劳民伤财也要演这么一出大戏,怎么也得让人唱完不是?”
是这么个道理,但易舒安担心的是,“司慕她......”
“有我在。”未辂亭是真没把那几块破铜烂铁放在眼里,艾司慕想要亲自处理,他才控制自己不去插手。不插手并不代表他会由着那群人欺负到艾司慕身上。“将死之虫不足为虑。”
的确,易舒安点点头,还是提醒了句,“还是小心点。总归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恩。”未辂亭应了声,易舒安将车门关上,看着车子离去的地方好久,才慢慢走回诊所。
未辂亭靠着椅背看着窗外极速后置的夜景,手里捏着女孩柔软的手指,心里在念着艾家那几个人的名字。
亲情这东西,听来是羁绊的维系,可隔了一层的维系,就只是羁绊。哪怕隔得这层薄如窗户纸。任何关系只要不沾染上利益,都会美好的像初恋一般。可只要被利益束缚了手脚,就如同粪坑里蛆,不弄死它膈应的你寝食难安,弄死又脏了自己的手。左右就是不能让你好过。
子元透过后视镜往后看,平静的脸上染了一丝凝重,“爷,被跟了。”
未辂亭顶了下嘴角,连看都懒得往后看,锁着熟睡在怀的少女,声音透着不耐的冷,“杀。”
“是。”
子元应了声,车子就在脚下加了速往外郊窜。车辆逐渐变少,道路也由平坦的水泥路变成不平坦的石子路。偶尔会有几个深浅不一的坑在路面上出现,但都被巧妙的避开。
因为车上的少女在熟睡,子元必定会保证行驶的平稳性。即便未辂亭不曾叮嘱过,这也是为什么每逢重要场合未辂亭会把子元带在身边的原因。
脱离闹市后,后面跟着的车辆也随着子元的车速往上提。只是对方的车技显然不是专业级,即便子元有意放水等他,在这不平坦的道路上对方的车在后视镜中呈现跳跳蛙的起伏状行进。
子元伸手从座椅下拿出工具,装上消声器,透着后视镜观察对方逐渐逼近自己的距离。
未辂亭的手指附在艾司慕的额头上,一下一下,动作极轻。像是哄睡,又像在安抚。
每次去治疗后,艾司慕总会沉睡两三个小时,这期间她像把自己摒在控声罩里,任外面石破天惊,也悍然不动。
窗外车辆逼近,未辂亭始终没有抬头去看,他相信子元能力,一如他的忠诚。
很沉闷的一声“噗”响,未辂亭知道子元先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