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度边说边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佟普汉、马光远,你二人忠于老汗,当年为避刘贼,远走罗刹,而今返回大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大清兵强马壮,又有友邦襄助,扫平刘贼,指日可期·····今日打了多少炮子?”
佟普汉眼圈红润,跪倒在地道:
“回皇上,乌真哈超发射大小炮子三万五千斤,悉数命中刘贼,刘贼已然丧胆1
马光远也道:“乌真哈超损失包衣三百人,炮兵五十。”
这样的伤亡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
“好,以后打仗,还得用大炮,船坚炮利,无坚不摧,什么开原军齐军,什么齐国明国,在红衣巨炮面前,全都碎成渣!
杜度勉励两人几句,给两位汉官赐黄马褂,这时,范文寀上前低声说,不列颠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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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兰商人鲁普雷希特·科伦描在述欧罗巴发生的火器棱堡、舰炮海战巨变时,杜度不一定完全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但是,大清皇帝听取这个英格兰商人的报告,的确要比听范文寀或其他汉人包衣的“祥瑞”更专心而且更有兴趣——虽然在过去两个月,杜度一度痴迷辽东各地奴才们呈现上来的各种祥瑞,所有祥瑞都预示着我大清将千秋万代洪福齐天。
康乾元年以来,准确来说是这半年多来,辽东城池七十余座大小城池,一座接一座被杜度纳入大清版图。皇帝开疆拓土的速度,虽说不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至少要比前面两任大汗快很多。
按照范文寀等几位汉臣大学士的保守估计,以清军现在的扩张速度,最迟到明年年底,辽西平原连同关内一十三省都将归于大清。
沈阳大战爆发后的第二天,即康乾元年十月十九日,皇帝杜度在他的大营召见了科伦先生,这是双方第七次见面,在此之前,东印度公司与大清的军火贸易,已经如火如荼展开。
科伦照旧和杜度对弈一局,杜度手持白子,科伦持黑子,半个时辰后,清国皇帝以微弱优势获胜。
包衣奴才双手捧上两杯产自法兰西的红色葡萄酒,杜度和科伦共饮一杯,英国商人指着棋盘说:
“陛下,您的棋盘是用乌檀和槭木两种木料镶嵌而成,您的慧眼望着的那个方格是从旱年生长的树干砍下来的,您看清它的纹理了吗?这儿有个小节疤。早春时那儿有个幼芽冒出来,但被夜间一场霜给打坏了。”
商人科伦清脆的语音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悦耳动人,他这段话的意思是,大清君主需要有一双剥离好恶、经验、窠臼的天眼,用宏观立体的因果思维去观照当下,关照他统治的国度。
翻译成人话就是:大清皇帝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不要像南明朝廷那样扭扭捏捏。
在与清国方面接触之前,急切希望报复开原军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曾多次照会南方的弘光朝廷,希望与皇帝陛下朱常灜直接协商,建立互助友好,对抗暴齐的联盟关系。
对马海战后,欧洲几个殖民大国失去了日本、明国等地的贸易,东亚贸易活动全面停摆,几家东印度公司损失严重,几乎面临破产。
为了惩戒东方野蛮人,也为维护自由平等友善公正的贸易精神,英法荷等国暂时放弃了他们在大西洋的争斗,将有限的精力,一起投向远东风雨飘摇的暴齐。
作为英法荷兰三国代表(现在多了一个沙俄),科伦希望以南明开放通商口岸、鸦片贸易、关税税率、永久居住权为条件,换取他们对南方小朝廷的军事支持(主要以军火和教官为主)。
结果可想而知,科伦受到当时担任内阁首辅的刘宗周冷遇,史可法出面,对科伦怒斥一番,并用武力将殖民者驱逐出南京。
此事发生在武定元年六月初一日,史称“南京事件”。
不过身处化外之地的杜度就没有这些顾虑。
只要能扫灭刘招孙,彻底消灭齐军残余,完成老奴没完成的事业,哪怕是比《牛关条约》还要苛刻的条款,他也可以全部接受,反正关内也不是女真人的土地,完全可以用来交易。
当然,清国皇帝的文学修养还不能达到英国人境界,出口成章随便就说出一段充满哲理的名句。
杜度饮下葡萄酒,向科伦说出了大清的条件。
“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女真人是讲信用的,说话算数!不像你在南京见到的虚伪的汉人。大清在与暴齐决战,朕需要更多的舰炮和炮手,只要你们能满足朕的要求,那些条款,朕都答应,决不食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