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使放心,我答应你的事自会做到。不出一月,必能将你儿子安全送出盛京让他与妻儿团聚。”</p>
李赟闻言一喜,脸上激动难掩。</p>
起身朝夏芷歆一揖:“那就拜托郡主了。”</p>
“若能将老夫的儿子安全送出盛京,老夫欠郡主一个天大的恩情,将来必还!”</p>
“李院使言重。”</p>
夏芷歆示意如简,如简走过去扶着李赟坐下。</p>
“你我本就是交易,你授如简医术,我帮你送走你儿子一家四口让他们得以摆脱周氏。事毕你我便互不相欠,何来你欠我恩情一说。”</p>
“原本是交易,但郡主给老夫送来这么一个优秀的弟子,老夫现在教导如简是全心全意,早已不只是一桩交易。”</p>
说着,李赟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如简,犹豫着开口:“其实老夫今日来见郡主,除了为着我儿子孙儿的事,还有一事想请求郡主。”</p>
请求?</p>
何事竟用到“请求”二字。</p>
“有事李院使但说无妨。李院使既真心将如简当弟子对她倾囊相授,于我便不算外人,不必如此见外。”</p>
如简闻言眼眶微红。</p>
姑娘……</p>
此时的如简尚不知李赟所谓的请求是与她有关。</p>
“那老夫便厚脸皮开口了。如简这丫头在学医上很有天赋,可以说是老夫这么多弟子中最有天赋的,老夫很喜欢她,想向郡主讨要她的身契让她得脱奴籍,往后随老夫姓李。”</p>
“郡主不用担心,老夫并不是要与你抢人,即便恢复良籍,如简往后也还是跟在你跟前效力,老夫并不会多加干涉。老夫只是觉得这孩子如此有天赋,若为良籍,能用她学到的医术造福更多的人。”</p>
为奴籍可随意被买卖,奴籍之人做事受到许多限制,想要自挂牌行医是万万不能的。</p>
“不可!”</p>
却是如简先出声反对。</p>
恭敬地冲李赟躬身一礼,眼含感动:“承蒙老师厚爱,弟子心中万分感激,可弟子并不想拿回身契。”</p>
看向夏芷歆,眼带泪花:“姑娘可千万不能答应,一旦交还了身契,您便是还留奴婢在身边,恐也不会如现在一般信重奴婢了。奴婢不想这样。”</p>
“而且奴婢之前便说了,若交还身契让奴婢们消了奴籍跟在您身边,主不主仆不仆的成何体统。若奴婢们心大了生出二心,届时姑娘又该如何自处?”</p>
“多谢老师,可这身契我是如何都不会拿回来的,若要拿我早便拿了,何须等到现在。老师有所不知,姑娘及笄礼过后不久她便与奴婢提了此事,说是要将奴婢们四人的身契交还,奴婢当时就拒绝了。奴婢不仅自己拒绝,还帮荏苒姐姐她们都拒绝了。”</p>
荏苒接话:“你拒绝得对。”</p>
荏苒语气严肃,看夏芷歆的眼神带上少许哀怨。</p>
夏芷歆:“……”</p>
无奈失笑。</p>
“多谢李院使对如简的看重,可您也瞧见了,她不愿要回身契,若强塞给她,这丫头得闹脾气了。”</p>
“……”</p>
李赟半晌无言。</p>
他没见过这么荒谬的事。</p>
竟还有人甘愿为奴为婢不想恢复良籍恢复自由的。</p>
略带复杂的目光落在夏芷歆脸上。</p>
这位朝阳郡主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养出这样对她忠心不二的丫鬟。且这样的丫鬟她还不止养出一个,就目前看来至少有两个。</p>
“不过李院使也不必为这丫头担忧,待将来我身边的四个丫头若是出嫁或是有了独立出去的想法,我自会将身契交还于她们。”</p>
李赟都没说话,如简便抢先表态:“奴婢才不会!奴婢要一辈子跟着姑娘,不会独立出去更不会嫁人。”</p>
“奴婢也不会。”荏苒也道。</p>
两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夏芷歆,像是怕她不要她们,眼里蕴着不安。</p>
将她们的神情看在眼里的李赟:“……”</p>
不理解。</p>
但……算了。</p>
看朝阳郡主对她们的态度,也不难猜出她们为什么会对朝阳郡主如此死心塌地。</p>
“别这副表情看我,我没有要赶走你们的意思。你们既然不愿,此事便以后再说。”</p>
两人同时松口气。</p>
没有人天生想为奴为婢,她们与姑娘无亲无故,唯一能将她们与姑娘联系到一起的就只有这一张身契。身契于旁人是束缚,于她们却是归属,是安心。</p>
都不敢想姑娘不要她们,她们该何去何从。</p>
“罢,倒是老夫多事了。”</p>
如简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p>
“今次我将李院使请来,其实还有一事相询。”</p>
闻言李赟的心不自觉提起来。</p>
上一次夏芷歆有事问他就是问他夏欢言喜脉的事,又问他诊出夏欢言喜脉有异可有告知陛下,可把李赟吓得不轻。</p>
都吓出心理阴影来了。</p>
可碍于夏芷歆现在已经算半个自己人,李赟只能硬着头皮应:“郡主请说。”</p>
“李院使执掌太医院,这些年为太子殿下诊治一事都是由李院使主导,李院使应是最清楚太子殿下身体状况之人。我想问李院使,太子殿下的身子可能治好?就像我二哥那样,不必恢复到最佳,只需日渐恢复不再每日饱受病痛折磨即可。”</p>
原来是问这个。</p>
李赟暗暗松了口气。</p>
虽早猜到朝阳郡主所问大约是与太子殿下有关,可问出不同的问题,给人的惊吓还是不同的。</p>
只是朝阳郡主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啊。</p>
诚如她所言,这些年为太子殿下诊治一事都是由他主导,所以没人比他更清楚太子殿下是治不好的。</p>
而今不过是靠汤药将养着,尽量多拖延一些时日罢了。</p>
不过前些时日太子殿下大病一场后,他奉命领着太医院一众医官去东宫给太子殿下诊脉,太子殿下的身子似乎好转了些。</p>
但也只是好转了一点点。</p>
这种情况以往不是没有出现过。</p>
都是靠从四处搜罗到的灵药养出来的。</p>
不足为奇。</p>
待过些时日,太子殿下的身子又会虚弱回去。他们这些太医院的医者习惯了,陛下习惯了,全天下的人都习惯了。</p>
“……太子殿下毕竟是沉疴旧伤,这些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依旧不见……老夫不敢做出任何保证,只能说尽我所能。”</p>
抬眸对上夏芷歆看过来的目光。</p>
不知为何,李赟的心突然跳了一下。</p>
莫名有些坐立难安。</p>
片刻后,夏芷歆收住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深深叹息:“这样啊,这可如何是好呢,太子殿下这样为国为民的人物,若是……于大燕朝该是何等损失。那日在承王府听到太子殿下那番他一旦出事,大燕朝又将面临战乱的事,我一直耿耿于怀。”</p>
“大燕朝周围豺狼环伺,因着太子殿下,别国有所忌惮才勉强维持眼下的和平。恕我大不敬,若是太子殿下有个好歹,届时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大燕朝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怕是又要……”</p>
“还有我二哥,他即将前往军中赴任,若起战事,他必是要冲在第一线,我委实担心。”</p>
李赟听进去了她的话,表情痛苦:“这些老夫又何尝不知,可……”</p>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夏二公子骁勇,郡主勿要太过忧心。”</p>
夏芷歆轻叹:“说再多也无用,我一不会医术二没有为将之能,只能将希望寄于李院使这般圣手之上。李院使多费心,太子殿下的身子能不能有所好转就靠你们了。”</p>
“……惭愧,老夫惭愧啊。”</p>
李赟似乎突然倍感压力,将茶当酒一口闷了。</p>
送走李赟,夏芷歆没有马上离开。</p>
她让人换了一桌热菜上来,又添了一坛酒。</p>
自己一杯一杯喝起来。</p>
这期间她将荏苒和如简打发了出去,荏苒正要与如简打听最近发生的事,便依言退守到了门外。</p>
窗户被敲响。</p>
夏芷歆抬头看去,只见一人立在窗外。</p>
“朝阳郡主,打扰了,不知陆某可能在郡主这里讨一杯酒喝?”</p>
是陆凛。</p>
带着他一贯的冷肃。</p>
夏芷歆并没有马上将人请进来,而是端着酒杯眯眼看他:“陆大人要讨酒喝作何不走正门,要这般偷偷翻窗?此举并非君子所为。”</p>
陆凛犹豫,似有些为难。</p>
最终他还是没有解释,径自从窗户跳了进来:“陆某打扰了。”</p>
没有应声,夏芷歆只回他一声冷笑。</p>
带着嘲讽。</p>
大抵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无赖的事,陆凛神情也有些不自在,却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夏芷歆对面坐下:“今次是陆某失礼,郡主勿怪。”</p>
“废话不必多说,陆大人这般不顾礼数翻窗来见我,想必是有要紧事要说,直接说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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