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笑不出来。</p>

只觉得悲凉。</p>

夏礼离开，夏长风进来。</p>

“二哥。”</p>

夏长风没有出声，走过来在床边坐下。</p>

“二哥怎么不说话，是生我气了吗？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放松下来就那样了。”</p>

吐血晕倒，确实在她意料之外。</p>

说来，她晕倒的时候好像有人接住了她，是谁？</p>

她没有看清。</p>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夏长风道。</p>

“歆歆，二哥只顾着恢复自己的身体，疏忽了你，不知这件事在你心里的分量竟这么重。若是早知，二哥不会如此大意。”</p>

“啊，也不是分量重吧。”夏芷歆笑笑。</p>

分量肯定是重的，但肯定与他们想的不是一个意思。</p>

“总归我现在没事了，二哥不用担心。”</p>

却对上夏长风略带复杂的目光，听到他问：“歆歆，你昏迷过去后都发生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p>

夏芷歆：“？”</p>

摇头：“没有，记忆最后就是我吐血晕倒。说来当时好像有人接住了我，二哥有看到接住我的人是谁吗？”</p>

“太子殿下。”</p>

说出这四个字时，夏长风表情更复杂了几分。</p>

他紧盯着夏芷歆，似是想从夏芷歆的脸上看出点什么。</p>

看不出什么，只见夏芷歆也露出诧异的表情：“太子殿下？”</p>

“怎么会是太子殿下？他不是早就从御书房离开了吗，我从御书房出来也没有瞧见太子殿下的身影啊，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出行都是借轮椅代步，是如何突然出现接住我的？”</p>

目光在夏芷歆脸上停顿片刻。</p>

带着探究。</p>

夏芷歆也不避开，坦坦荡荡任由他打量。</p>

见她如此坦荡，夏长风收住探究的目光：“当时情形，我并未留意周围，没有看到太子殿下是何如出现在那里，但确实是太子殿下先所有人一步接住你。太子殿下用了轻功，吐了血。”</p>

“啊？”夏芷歆微愕。</p>

像是十分意外。</p>

“他……之后呢，太子殿下如何了？”</p>

“瞧着只是面色苍白一些，没什么大碍，将你送回马车便走了。”</p>

夏芷歆又一次愕然：“将我……送回马车才离开？若我未记错，我晕倒的位置距离皇宫大门可不算近，他……太子殿下是怎么将我送回马车的？叫了轿撵？”</p>

“没有轿撵，一路抱着。”</p>

夏长风面无表情。</p>

看不出情绪。但不难猜他对萧旭尧当众一路抱着夏芷歆回马车一事是存着不满的。</p>

“一、一路抱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p>

“嗯。”</p>

这……</p>

这么乱来的吗。</p>

如此一来，怕是要有人说闲话了，太子殿下不介意？</p>

她是知道太子对她的态度转变了一些，对她提出要嫁给他这件事已经没那么排斥。可他每每来寻她不是都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来吗，这不就是说他暂时还不想让外界知晓他们有交集？</p>

这个她是赞同的。</p>

眼下情形，他们两人走得近一事确实不适宜让外界知晓。</p>

她都明白的道理，太子殿下那样聪明的人没理由不明白。</p>

看向夏长风。</p>

夏长风道：“想问我们都在场，分明清楚这样会传出闲话，为何还会让太子殿下一路抱着你回马车？”</p>

夏芷歆忙不迭地点头：“嗯。”</p>

“歆歆，你知道你昏迷后戒心很重吗？”</p>

“……不知。”但不意外。</p>

“你昏迷后，任何人都近不得你的身，包括我和裴相。因着不放心你，太医院的崔大人要给你号脉看看情况，他险些被你的簪子刺中。歆歆，你戒备着所有人，除了最开始接住你的太子殿下。”</p>

“你昏迷后睁着眼睛防备地盯着人，是太子殿下出声让你把眼睛闭上你才放松下来。”</p>

夏芷歆动了动唇。</p>

这很出乎她的意料。</p>

她对太子殿下竟信任至此？</p>

怎么会，她与太子殿下统共才见过几面啊，别说历经了这许多不会再轻信任何人的她，便是曾经的她也没那么轻易全心信任一个人。</p>

她不认为自己是这么容易放下心防的人。</p>

这说不过去。</p>

“很意外？觉得很难以置信？”</p>

夏芷歆点头：“我与太子殿下并不熟悉。”</p>

实话。</p>

但是，她不得不说，太子殿下于现在的她又是特殊的。</p>

未必就是喜欢上了太子殿下，而是……她孤立无援太久了，被太多人伤害了，很难拒绝这样纯粹的好意。</p>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拥有过这样纯粹的好意。</p>

无所图谋，不计得失，只是单纯因她而对她好。</p>

说到底，在庄子上住那三个月太子殿下是唯一去看过她的人，从庄子回来太子殿下又是唯一去迎接她的人，确实让她内心产生了不小的触动。</p>

就是突然觉得，她好像也不是完全不招人喜欢，也是有人愿意喜欢她愿意对她好的，她的人生好像也……没那么凄惨。</p>

她的一句与太子殿下并不熟悉让夏长风放了心。</p>

夏长风看得出她没有说假话。</p>

她是当真与太子殿下不熟悉。</p>

“既是不熟悉，你防备着其他人没有防备太子殿下，应该只是因为他是你晕倒时最先接住你的人，你下意识便对他产生了信任。”</p>

“……多半是这样。”</p>

是这样吗？</p>

这种话说出来骗骗别人还行，她骗不了自己。</p>

太子殿下，萧旭尧……</p>

神仙一般的人物，想不到她重活一世竟能与他有这般交集。</p>

“事情说回来，歆歆，你何以会有如此重的戒心？竟是昏迷没了意识都不敢松懈分毫、时刻防备着周围。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是近来发生了什么事吗，有人要伤害你？”</p>

说到了这里，夏芷歆知晓否认他也不会信，便直接道：“嗯。”</p>

夏长风当即坐直身子，神情冷冽：“竟真有人要伤害你？谁？”</p>

“不清楚。”夏芷歆摇头。</p>

“昨日宴席上有府上的婢女借着萧旭谦的名义来引我过去，说是萧旭谦有话要单独与我说，我心中虽有疑，却还是跟了去。”</p>

“待婢女将我引到客院，屋中的人却不是萧旭谦，而是楚国公家的二公子楚玉华。玉华公子已然中了那等腌臜药，药是下在屋中，药性很烈，若不是我早有防备带上如简制的清心丸服下，进屋时又捂住口鼻，怕是就中招了。”</p>

“竟有这样的事！”夏长风动了怒。</p>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p>

他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在夏家的地界上算计夏芷歆，还是如此下作的手段。</p>

他和萧旭谦相交多年，纵是彼此心有算计未用几分真心，他到底是从未想过萧旭谦的人品会低劣至此。</p>

而单凭夏欢言他觉得是算计不了夏芷歆的，便从未在这方面设防。</p>

“我也没料到……”</p>

夏芷歆咬了咬唇，似是有些受伤。</p>

“那个领路的婢女现在还关在我院中的柴房。昨日家中宴请宾客，我怕闹出动静损害我们勇诚侯府的名声，便并未声张，给玉华公子服下了清心丸让他短暂恢复清醒后，他便及时离开去寻大夫相看。”</p>

“我原想等宴席结束宾客散去再处理此事，不料后来……后来发生了更大的事，此事便暂时搁置了。”</p>

“我虽未如幕后人的意落入算计，此事到底是我幸运，着实将我吓得不轻，我昨夜一整夜都睡不着。”</p>

假的，为了养精蓄锐应对今日的战场，她昨夜睡得很好。</p>

“二哥，事情发生在我们府上，虽未造成实质伤害，我们却到底是欠玉华公子和楚家一个说法，你觉得该怎么处理？”</p>

“这件事你不必管，将那大胆背主的婢女交给我，我自会去查。楚玉华那边你也不必管，我与他有些交情，我会去寻他了解情况，待查清后会自行给他交代。”</p>

其实他们心知肚明这件事不查也大致能猜到是谁做的。</p>

是萧旭谦的可能性很大。</p>

只是凡事要讲求证据。</p>

夏长风抬手摸摸夏芷歆的头，夏芷歆原本是要避开的，忍住了。</p>

“抱歉歆歆，是二哥没有保护好你，险些让你遭了别人的算计。”</p>

他眼底蕴着杀意，一闪即逝。</p>

敢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对付歆歆，此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p>

“与二哥无关，旁人有心算计，我们防也是防不住的。左右我也没出什么事，不打紧。”</p>

“没出事是你够警惕运气也够好，万一呢？”</p>

他轻吐口气：“幸好你没事。”</p>

“今日你也累了，先沐浴去去乏，然后让底下的人给你送点吃的过来，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二哥明日再来看你。”</p>

送走夏长风，如简那边的热水也备好了。</p>

夏芷歆好好泡了个澡又吃了些东西，才觉精神一些。</p>

“姑娘，这是您的簪子，奴婢怕掉了便先给您收着。”</p>

从如简手里接过银簪，夏芷歆心情复杂。</p>

见她沉默着将银簪拿在手里看，如简迟疑问：“姑娘，晕过去后发生的事，您可还记得？”</p>

“不记得，不过二哥大致与我说了。”</p>

不是完全不记得。</p>

适才泡在热水里，她背靠着浴桶放松，想着二哥说的是太子殿下一路抱着她回马车，她好像想起了一些画面。</p>

不清晰，很模糊。</p>

依稀间她似乎看到了太子殿下那张过于好看的面庞。</p>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眼神却不乏温柔。</p>

“姑娘，你真吓到奴婢了。您握紧簪子眼神防备地盯着人，仿佛一有人靠近您就会立刻下杀手。”</p>

说着，如简想到什么，又乐起来：“好在您没有防备奴婢，姑娘，您防着所有人独独不防着奴婢，奴婢别提有多开心了。”</p>

“这说明奴婢是您最信任的人啊！”</p>

有些事如简没有说，比如她家姑娘与她说对不起的事。</p>

诚然她不清楚缘由，但她感觉这事说出来许会影响姑娘的心情。既然如此，便暂时不提。待到时机成熟，她自能知晓是怎么回事。</p>

不急于一时。</p>

夏芷歆好笑：“是是是，你是我最信任的人。”</p>

笑意微敛，她道：“如简，将红莲叫来，你们去我的私库里帮我搬些东西出来。”</p>

让如简叫上红莲一起，是因为要搬的东西不少。</p>

整整三大个箱子。</p>

其中有夏芷歆亲手做的嫁衣，除此就是她亲手为萧旭谦这个未婚夫做的东西。有衣服有鞋子有护膝有护腕有荷包，衣服鞋子护膝护腕有很多套，荷包目测有几十个，各种款式。</p>

全是她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带着她的满腔情意及对这桩婚事的期盼。</p>

如简和红莲将东西搬到院子里，夏芷歆就让她们先退下。</p>

面前起了一个炭火盆。</p>

夏芷歆拿起一套衣服便要往燃得正旺的炭火盆里扔。</p>

被人及时捞起。</p>

一袭月华白锦袍的萧旭尧出现在院中。</p>

方才要落入火盆的衣服就是被他迅速接住。</p>

未能沾着火星。</p>

隔着火盆，萧旭尧站着，夏芷歆坐着，两人对视。</p>

“你这是在做什么？”萧旭尧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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