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的屋子也是有些说道的。</p>
如今裴涿邂坐的位置,便是正屋旁边的厢房,透过角落里的浮窗便能看到内寝的模样。</p>
他记得唯一那一次,他与“夫人”同宿到天明,“夫人”晨起便有些慌乱的寻理由要出去,就连守在门口的丫鬟亦是战战兢兢。</p>
他心中存疑便跟了上去,似乎进的便是这间厢房。</p>
他在这里寻到了发髻齐整的苏容婵,再后来他们一起回房,他被服侍着穿衣。</p>
但他便觉得内寝角落中似有些不对,如今想来,应当是侥幸逃脱的苏容妘在偷偷观察。</p>
他不由冷哼一声,吓的跪在地上的云晓身子抖了一抖。</p>
“你们倒是好本事,不过是成亲前半月的功夫派人来收拾,便能收拾出这样的地方来。”</p>
云晓是个忠心的,也是个良善的。</p>
她的忠心叫她得到苏容婵的信任,故而所有隐秘的事她都知晓,但她的良善又叫她知晓苏容婵是错的,以至于一直备受煎熬。</p>
如今苏容婵被裴涿邂关押着,她怕主子受折磨,又想找个机会将所有心中有愧的事都吐出来,故而交代的十分细致。</p>
“原本我家姑娘没想在这里留个窗,只那时候来裴府的下人里,有个从前家中是做砖瓦活儿的,这才看出其中玄妙来。”</p>
“是吗?”裴涿邂说的漫不经心,却是叫云晓颤的更厉害,“那我行房时,是不是也要被人盯着看?”</p>
云晓当即磕了好几个头:“奴婢们不敢的,我家姑娘也不会如此,她、她嫌这种事龌龊污浊,顶多听听动静,确定事成就行。”</p>
裴涿邂面色沉了下来:“龌龊污浊?”</p>
他冷冷笑出声来,她既觉得此事污浊,当初又何必嫁过来。</p>
苏家既享受着靠着裴家得来的好处,她却反过来嫌此事龌龊污浊?</p>
若实在不愿,亦可以同他直说,做一对表面夫妻也好过如此用旁人来欺瞒他。</p>
他心中的怒意再次涌起,可旁侧净室再一次传来水声,似是能将他心中怒火一点点淋灭般,让他最后只蹙眉摆手:“带下去好好看管着,别叫她出来生事。”</p>
另一边的苏容妘坐在浴桶之中,多少觉得有些不对劲。</p>
许是因为今日她来时,看到的人都是院中干杂活儿的,不知嫡妹什么时候给提拔到了近前来,也许是因为今日她见到的人都太过松弛了些,没有人催促她快些动作别被发现,也没人讥讽望她看她。</p>
好似所有人都当作没看见她一般,等着她自己主动褪去衣裳,主动换上与嫡妹相似的寝衣,甚至到最后入了内室,都未曾看见嫡妹的身影。</p>
若是以往,她能听见外间传来的嫡妹与裴涿邂交谈声,可今日安安静静,安静到有些诡异。</p>
她在屋中垂眸静思着,而裴涿邂则是在立在屋外,长指搭在门扉上,却迟迟没有推开。</p>
他长睫湮没眼底的光亮,叫人看不透他心中究竟如何想,最后又等了几息,他推门进了去。</p>
随着房门被推开,挺阔的身形进到屋内,身后的月光被他拦了一半,可另一半即便是侥幸进了屋中,也没能照到床上的人。</p>
他站在门口不动,心中想着如今已人赃俱获,该如何戳穿她好能解心中郁气,可是他还没思量出最满意的办法,便听见一声又低又软的语调传来。</p>
“夫君,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p>
苏容妘已经很久没这般唤他了,声音语气都多少有些生疏。</p>
从前迫于生计,她也是学过一段时间口技的,难的她不会,模仿嫡妹的声音还是可以的,可如今这份生疏却叫她有那么些许暴露了自己本声。</p>
只是这微妙的暴露,倒是将裴涿邂唤的愣了神,心底隐秘的欢愉在压过怒意往上攀爬,甚至叫他想起来,她在马车时将他错认成薛夷渊的那声夫君。</p>
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胜过一筹,毕竟她以苏容婵的身份也没少唤自己夫君。</p>
故而,他随着本心,反手将门关上,让屋中重新陷入黑暗,接着低低应了一声:“嗯。”</p>
他缓步向屋中去,看到床榻上安静坐着的人,在脑中与从前的许多次重叠在一起,他这才再次清楚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与他交颈缠的一直都是苏容妘。</p>
屋中昏暗,他只能依稀瞧见人影,虽仍旧看不清面容,但如今他将正院控制住,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他能清晰地确认,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苏容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