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原谅她了，对吗？</p>
……</p>
夜色如漆，胶着难辨。</p>
李乾无法入睡，在殿中来回踱步。</p>
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同那伺立在旁的殷宁商议。</p>
“不行，孤不能坐视环佩姑姑就这么死在孤的面前，你去命人将这些年伺候娘亲的宫人全带过来，还有那位被幽禁多年的愉妃娘娘……”</p>
“但凡平日跟娘有接触的人，但凡十年前便认识娘的人，全拽出来！”</p>
“孤就不信了，这天底下再找不出第四个跟娘亲有因果之人！”</p>
殷宁低垂着头，面容被幔帐的阴影挡住，昏暗一片，看不清神色。</p>
语气，却极为懊恼。</p>
“若黄道长早一个月进京便好了。”</p>
李乾脚步顿住，不善地看着她，眸光隐带威胁之色，“何出此言？”</p>
殷宁恭声道：“您忘了？一个月前绾嬷嬷刚把那斐氏杀了，斐氏若不死，算得上是绾嬷嬷的故人和旧友了，纠缠这么多年，因果肯定极为深重。”</p>
“可惜……”</p>
李乾也想起此事，眼底闪过一抹恨意。</p>
却是对那斐氏的恨。</p>
“这能怪娘亲？全怪那斐氏不知好歹！娘若真想杀她，何必好吃好喝地养了她五年？这五年来装疯卖傻，娘实在受不了了，才给了她一个果断！”</p>
李乾说完，不知为何，眼前忽然闪过黄道长那张清瘦的脸。</p>
养心殿内，黄道长眸光如炬，似是要洞穿他的内心。</p>
幽幽道：“太子，因果轮回，报应不爽……”</p>
他心底一个咯噔，想到一种可能性。</p>
若不是那晚，他杀了那两只白狐泄愤，又让殷宁将那狐狸做成的手套送给娘亲当祭品。</p>
也许娘亲不会心情那么差，也不会那般极端，当场杀了斐香衾。</p>
也许……就不会落得今日这举步维艰的下场了。</p>
不不不。</p>
越想，心头的慌乱之色越重，李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p>
“你……”</p>
李乾眼底暗芒涌动，吩咐殷宁，“从现在起，太子府所有宫人戒严，谁也不许休息，请黄道长过来坐镇，将宫中所有跟娘接触过的人都带到黄道长面前，任他一一掐算！”</p>
“遵命。”</p>
殷宁恭声应下，退出了大殿。</p>
……</p>
殿外那长廊与假山的交汇处，一道灰色的暗影来回徘徊，在雪地上踩出一圈痕迹。</p>
殷宁眸光微眯，提着裙子快步走了过去。</p>
两人藏身到假山石后，确定周围无人监视后，才开口说话。</p>
先说话的是殷宁。</p>
“今日之事，陛下也告诉你了？”</p>
她的对面，面无表情的越千颔首，眼底闪过一抹嘲色。</p>
“将谢氏身上的蛊虫取出后，需要有新的心脏来替换，因为之前饮的是鹿血，所以黄道长建议去找十几头活鹿过来，明日待他查验选择。”</p>
“但是……”</p>
越千眸光一顿，声音冷淡似霜雪，“陛下认为，用野兽的心脏，到底不妥当，便命我连夜挑几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悄悄带进宫内，明日若出现意外，用人心替换谢氏的心脏。”</p>
此话一出，二人之间气氛凝固，久久无语。</p>
许久之后，压在树枝上的雪落尽领子里，才让殷宁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眼底，却流露出一抹掩藏多年的恨意。</p>
“是啊……”</p>
“陛下的爱人，太子的生母，世上最尊贵最重要的女子……”</p>
“跟她这条命比起来，旁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p>
当年，她的娘亲，不也是因此而亡吗？</p>
李承赫到崆峒山寻人，她不顾母亲的阻拦和暗示，说她认识画中的女子，成为众矢之的。</p>
李承赫走后，她的母亲被村里的族叔，杀死在荒野。</p>
而她，却被转手贩卖，一路奔波，成为了江州城的一个小乞丐。</p>
可能老天怜她不得报母恩吧……</p>
让她在因缘际会之下，成为了太子李乾的贴身宫女，来到了这九五之殿，日日看着那害死娘亲的元凶，坐在金銮殿上逍遥快活。</p>
凭什么她的娘亲要死？李乾的娘亲却被人众人捧着、筹谋着、用尽天下的资源，让深山的老道长亲赴京城，只为救她一命？</p>
这不公平。</p>
殷宁眼底恨意流转，墨色的瞳孔看向越千，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p>
“你不是……”</p>
“想为她报仇吗？”</p>
……</p>
谢绾睡了一个好觉。</p>
次日醒来时，听到雀人在枝头啁啾。</p>
她将长发挽起，别了一只简单的玉兰簪子，面如满月一般，温柔皎洁。</p>
外头雪已停了。</p>
日光正盛。</p>
照在雪地上，反射出一层耀眼的白光，亮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p>
昨夜，黄道长为她施针不说，又逼着太医院的人按照他的配方，熬了一大桶药水。</p>
配方里，尽是虫蛇毒蝎之物，吓得那群太医们去寻李承赫求助。</p>
李承赫知道黄道长的本事，大手一挥让众太医都听他的。</p>
太医们只好苦着脸，将那看似剧毒地药水抬过来，待她开始浸泡药浴时，也不敢走，跟黄道长一起在外头候到半夜，给她请了平安脉，确认她身体无碍后，才敢离开。</p>
今日，谢绾一起来，便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p>
好像……</p>
还能再活个几十年那样。</p>
她看着镜中荣光焕发的自己，有些无奈地做了个表情，而后披着锦裘，朝外殿走去。</p>
外殿。</p>
环佩端着面前的药碗，在黄道长复杂的眼神中，释然一笑。</p>
接着，一饮而尽。</p>
入口，甘醇清甜，不像是毒药，倒像是一杯藏了三年的桃花酿。</p>
这毒药好，是甜的。</p>
死的也安逸，在睡梦中不疼不痒的离开。</p>
环佩对黄道长盈盈行了一礼，而后用帕子擦去唇角的水渍，刚擦干净，便听到内殿帘幕晃动，柔慢的脚步声，徐徐朝这边走来。</p>
她蓦地转身，眼底洋溢出一个明媚而温柔的笑。</p>
“小姐，你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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