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绾在记忆中仔细翻找那抹味道的来源。</p>
她敢肯定,最近两天,她绝对闻到过这抹气味,只是不知,是在何时何地……</p>
找来找去,找到了李乾的舱房内。</p>
她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陪着李乾。</p>
进房之后,眸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刚被他摆在桌角的瓷瓶上。</p>
眼底一闪。</p>
在李乾错愕的表情中,快步将那瓷瓶捏在手中。</p>
李乾不明白她抓着那瓷瓶干什么,解释道,“这是给安太后的解药,一日三丸,刚调制出来的,就靠这东西控制她呢。”</p>
谢绾拔开其中一个瓷瓶的木塞,朝里面望去——</p>
空的。</p>
一股清甜带辣的冲味,钻入鼻尖。</p>
她面色陡然铁青。</p>
李乾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搁下手中的史记,快步走到桌前,将剩下的瓷瓶全部打开——</p>
九个瓷瓶,全是空的。</p>
浓烈的药味,呛入鼻尖。</p>
和刚才越千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药味,一模一样。</p>
谢绾二话不说,猛地转身,朝斐香衾所住的舱房走去。</p>
李乾啪地一声按在桌上,震翻了那一排瓶瓶罐罐,眼底带着被愚弄的羞耻。</p>
好大的本事!竟然换了九个空瓶子给他!</p>
二话不说,跟着谢绾便追了出去。</p>
……</p>
砰——</p>
谢绾一脚将舱门踹开。</p>
摆满杂物的、狭窄的船舱里,哪里还有斐香衾的身影?</p>
只有一堆新买的成衣和布匹,被凌乱地扔在床柜上。</p>
今日,下船负责采买东西的是越千,这些女子的成衣,一定是越千给她带的。</p>
越千叛变李承赫投靠了漠北?</p>
他脑子是进水了吗?!</p>
谢绾整个人僵在原地,犹觉不可思议。</p>
因她踹门的动静,一张留在窗户缝上的纸条,徐徐飘荡在空中。</p>
谢绾抬手,捉住那张纸条。</p>
上面用炭笔写了四个字。</p>
后会有期。</p>
下一刻,纸条被跟来的李乾抽走。</p>
李乾眼都瞪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娟秀的字迹,脸色发黑,立刻冲身后下令——</p>
“血三!封船!任何人禁止上下船!”</p>
……</p>
半刻钟后。</p>
越千跪面色铁青地跪在李承赫面前,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p>
“都是属下蒙了头,竟然被她蒙骗了心智,跟她做起了交易……属下……属下该死!”</p>
李承赫坐在诸位,淡漠地眸光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p>
一旁的李乾气到不行。</p>
将那字条摔在越千脸上,又急又怒,“你知道孤为了捉拿安太后花了多少心思吗?光是喂给她的那毒药跟解药,市面上都要几千两银子才能调配出来,”</p>
“还有那一枚震天雷,耗费的银子更是数以万计,如今皆因为你打水漂了,你就算把自己的脸都扇肿了,又有什么用!”</p>
“你到底跟她做了什么交易,被她耍得团团转!”</p>
越千也是懊恼至极。</p>
果然,天底下的女子没一个好东西,就算沦为阶下囚,心里眼里也藏着层出不穷的算计。</p>
既然是做买卖,大家钱货两清各不相欠不就行了?</p>
谁曾想斐香衾竟然表面迎合他,背地里给他挖了那么大一个坑。</p>
怪不得非要织光锦的料子,原来是借此给那华裳阁传递消息。</p>
什么尺寸,什么款式,什么长短,怪不得写在纸上写的清清楚楚,到了华裳阁之后,一遍遍跟他核对……</p>
原来不是核对衣服,是核对船舱大小车马兵力来了!</p>
常年打猎被雀啄,如今他算是哑巴吃黄连,自己给自己喂苦水,有苦难言。</p>
放跑了这么一个重要人物,别说是陛下和太子……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啊!</p>
越千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了。</p>
下一刻,李乾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差点给他踹出内伤来。</p>
“孤问你话你发什么呆?难不成还想着怎么为安太后遮掩?”</p>
“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交易!”</p>
提起交易这两个字……越千愈发难言,话哽在喉中,不知该怎么开口。</p>
难不成,要他说,他是为了打探谢绾在荆州城的消息?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p>
若真说出来,只怕不仅太子,陛下都想杀了他……</p>
见越千还不开口,李乾怒意更甚。</p>
下意识地拔出那挎在腰间的佩刀,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p>
一直观察他的谢绾,见他这样,心底一惊。</p>
虽然不止一次看他杀人,虽然知道为帝之路必然要沾惹血腥,可也不能这样冲动暴虐啊!</p>
上前两步挡住他拔刀的动作,劝道,“事已至此,先找人要紧。”</p>
“越千到底是你父皇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之事还未调查清楚,不可轻易下结论。”</p>
李乾横在腰间的小手顿住。</p>
咬牙切齿挣扎了好大会儿,才忿忿不平地瞪了越千一眼,“看在绾嬷嬷的面子上,孤留你一条命。今日之事——”</p>
“太子爷!”</p>
出去寻人的血三,面色难看地冲进舱内,跪地回禀。</p>
“属下参见陛下!太子!”</p>
“已查清了,戌时一刻,五架拉载着货物、吃食与马车来到渡口,说越统领付了银子,让他们过来送物资。”</p>
“共有十人上了船,将货物送到仓库后,抬着箱子离开了。”</p>
“那十人上船之前,曾有侍卫在厨仓附近,看到过斐氏的身影。”</p>
“那十人上船之后,便再也没人看到斐氏了。”</p>
“绾嬷嬷和太子爷发现斐氏始终时,距离那些人下船已过了一刻钟。”</p>
“属下差人去追踪,追回来了四驾马车八个人,并四个箱子。”</p>
“另外那辆马车还有车上的人……踪迹全无!”</p>
“斐氏必定是躲在箱子里被抬出去的!”</p>
李乾闻言,越想越气,“少的马车是不是绣坊安排来的马车?那什么华裳阁?”</p>
“回殿下,确实如此。”</p>
血三恭声回禀,“属下已差人去围堵华裳阁了,如今的华裳阁只怕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p>
首座之上,传来一声淡笑。</p>
李承赫手指敲击着花梨木椅子上的把手,正要开口解释,感觉到谢绾投射过来的眸光后,清了清嗓,正襟危坐。</p>
语气笃定,“华裳阁,想必已人去楼空了。”</p>
“既然敢过来捞人,自然做好了被发觉的准备,绝不可能在华裳阁中坐以待毙。”</p>
“只怕下午越千前脚刚离开华裳阁,后脚华裳阁就关门闭店,收拾贵重物品离开江州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