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眼底颤了颤，露出狡黠的光。</p>

“允你跟在孤身边，但你现在这张脸……”</p>

一回宫，定要掀起许多风浪来。</p>

“这张脸孤不喜欢。”</p>

李乾眉毛微扬，尽是少年意气。</p>

“你与孤初次相见时，那张脸看着就不错，往后你若跟在孤身边，还把脸涂成那般模样吧。”</p>

他这样，有他的私心。</p>

父皇曾因谢绾之故，对他大发雷霆。</p>

阖宫上下对于谢绾的身份，更是忌讳莫深。</p>

听愉妃娘娘说，谢绾在皇城并没有什么友人，反而有许多仇人。</p>

与父皇的关系，更是扑朔迷离，爱恨交织。</p>

他贪恋着她在他身边的感觉，毕竟天底下哪个孩子不巴望被自己娘亲宠着。</p>

可他也不能这么将喜好闲云野鹤生活的谢绾，这样随意牵扯入皇室之中。</p>

所以，不妨让她做自己宫里的嬷嬷，随时跟着自己，二人也能多一些共处的时间。</p>

谢绾虽感情淡漠了，但智商没降低。</p>

自然能察觉到李乾话中的未尽之意，心底不禁一暖。</p>

母子连心，即便她只生未养，可自己的孩子却还是能体谅她。</p>

点头，温和一笑，“好，都依你。”</p>

李乾眼底的笑意顿时化开。</p>

不再拘谨，而是招呼着谢绾往船舱中央走去。</p>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叫你晚嬷嬷。”</p>

“你昏迷有三四个时辰了，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儿什么？”</p>

“你爱吃淮扬菜还是鲁菜，我吩咐厨子给你做去。”</p>

谢绾经他提醒，才陡然想起心头挂念之事。</p>

立刻担忧地问道，“沁儿呢？她在哪儿？”</p>

李乾清了清嗓，眼神躲闪，“你是说扶摇公主啊……”</p>

他曾听闻，母亲和扶摇公主有些交情，但扶摇公主毕竟是敌国的一号人物，他断不可能让她享受多好的待遇。</p>

能在水中将她捞起，留她一条性命已是施恩……</p>

李乾指了指船尾的方向，“人还有口气，但仍是昏迷不醒，你放心，短时间内死不了。”</p>

“若几日未醒，你也不用着急。”</p>

“等离开周朝到了安朝境内，寻了洲岛靠岸，找个大夫为她瞧一瞧便可。”</p>

“不必担心。”</p>

说来，扶摇公主跟他同姓，算是他的姑母，在民间的名声也不错。</p>

他才会大发善心给她找大夫。</p>

若是旁人，定要跟对待斐香衾一样，喂了毒药几脚踹醒，省时省力。</p>

谢绾听他这般说，担忧未退，“我去看看她。”</p>

李乾立刻给血三使了个眼色，将她拦住。</p>

这怎能急慌慌的去看？</p>

船舱里头扔的都是些秽乱的杂物，各种鱼龟河鲜堆积，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p>

别冲撞了她。</p>

李乾摆了摆手，“你往后便是孤身边的头号掌宫嬷嬷了，哪里至于你亲自过去寻人。”</p>

“香衾——”</p>

他朝隔间内叫了一声，不过多大会，脸色阴沉难看的斐香衾便迈着僵硬的步伐出了隔间。</p>

李乾见状，眉头微挑，“一会不见，你又躲进去讨懒了？”</p>

斐香衾脚下一滑，差点摔倒。</p>

这个兔崽子！</p>

还有那个称呼……香衾两字是他该叫的吗？！</p>

单单在这小混蛋面前这般丢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当着谢绾的面叫。</p>

怨怒无处发泄，扫了一眼谢绾，她心头妒意更重。</p>

谢绾当年不是跟尚为太子的李承赫也有一腿吗？</p>

如今李承赫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也要攀上吗？</p>

她是不是就喜欢太子这个身份啊。</p>

心底尽是怨怒与恼恨，可小命捏在李乾手中，斐香衾又不能当场和他翻脸，只能强忍住心底的暴戾之气，在脑海里给他安排了未来无数种残忍的死法后，阴着脸，杵在李乾面前，一言不发。</p>

李乾从袖中翻出一个药瓶，从里倒出一颗圆溜溜的药丸，跟投喂小狗似地扔到斐香衾面前。</p>

斐香衾下意识地去接，接到之后二话不说便往嘴里塞去。</p>

解药放在哪里都不踏实，还不如先这么吃掉。</p>

只是。</p>

药丸入嘴，怎么一股甜味，还有人参的味道？</p>

这……</p>

斐香衾惊愕的抬头。</p>

便见那黑了心肝的少年笑眯了眼。</p>

“香衾啊，你可真是一个合格的奴才，不过是一颗人参养荣丸罢了，哪值得你这般姿态？”</p>

“喜欢是吗？”</p>

“都给你。”</p>

少年恶趣味地将手中的瓶子一抛，砸进斐香衾怀中。</p>

斐香衾错身躲开，后退两步，看着那应声碎裂的瓷瓶，气得恨不得冲上去撕了李乾！</p>

谢绾见状，眉头微皱。</p>

这孩子，玩心太重，性格也被李承赫养的有些执拗了。</p>

虽是太子，却也不可如此玩弄人心。</p>

李乾玩心正盛，准备再逗弄斐香衾一番时，忽然看到谢绾那不赞同的眼神，呼吸一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p>

没意思。</p>

他取出真正的解药，像鱼饵一样在斐香衾面前晃了晃，脸上笑意收了，语调也恢复正常。</p>

“去给扶摇公主也好好收拾收拾，帮着抬来船舱内，这枚解药，待会儿便当作你的嘉赏。”</p>

斐香衾眼前一黑。</p>

三个人同时被打捞起来，为何她就是做奴婢的那个？</p>

但在一旁血三的眼神威胁下，她只能咽下那不甘，将恨意埋藏，深吸一口气，提着水桶出了舱门。</p>

不就是给李沁儿再洗个身子吗？</p>

如今这点儿屈辱算什么，笑到最后才算赢。</p>

……</p>

次日午时。</p>

守在李沁儿床畔的谢绾，察觉到了床上传来的动静。</p>

睡了一天两夜的李沁儿，没等到靠岸寻医，已幽幽转醒。</p>

她眸光微凝，盯着船舱上的漆花柱子呆愣了一瞬，转过僵硬的脖颈，看见谢绾时，眼底一喜。</p>

“绾儿！怎么是你！”</p>

喜气未达到眼底，那些迟来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p>

她伸出来的右手僵在半空，眸光从惊喜、期待，变成了陌生与隔离。</p>

她往床榻里面挪了挪，声音冰冷。</p>

“这是哪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