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暗影间,李承赫的身形渐渐僵硬,手足皆冰凉。</p>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舞枪的少女,看着那月下的白衣血芒,手中的清酒倏然坠落。</p>
一个人。</p>
一个死在十年前的人。</p>
一个占尽他所有温柔爱意的人。</p>
怎么可能……会在十年后,以十年前的模样出现。</p>
有她所有的模样、有她所有的风华、有她所有的习惯。</p>
空中氤氲着酒香。</p>
李承赫想,可能是他醉了。</p>
……</p>
血,滴滴渗透。</p>
伤口处崩裂的痛意,让谢绾拿枪的手都在发抖。</p>
自进京后,她便三天一小伤,十天一大难,身体元气泄耗,虚弱不堪。</p>
掉入枯井后,她更是身心俱残。</p>
养了十几日怎么够。</p>
她自知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p>
只是……</p>
这舞不得不跳。</p>
因为这舞,是扬州有名的劝酒舞。</p>
等到血色满衫时,等到她的面色惨白如血时,亭台上的五公主和斐家兄妹,终于喝的酩酊大醉。</p>
她惨笑一声,跌坐在地。</p>
而后用长枪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地走到凉亭之下,半哄半劝中,拖着斐玉珩进了树林的暗影中。</p>
男人在酒后,总是最容易哄骗的。</p>
她抓着他的衣领,在他迷蒙的眼神中,轻轻道。</p>
“斐玉珩,你母亲和你父亲的关系如何。”</p>
“很好。”</p>
“斐玉珩,你家中父亲有几方侧室。”</p>
“两房。”</p>
“斐玉珩,你几岁开蒙?”</p>
“五岁……”</p>
……</p>
斐玉珩慢慢放松警惕,整个人塌在谢绾身上,任由她盘问。</p>
“你家里何时入京做官的?”</p>
“昭和二十七……哦不,二十八年。”</p>
“太子二十七年就回京了,为何你们二十八年才回来?”</p>
“扬州的事情没处理完。”</p>
“什么事?”</p>
“谢家的事……”</p>
谢绾眸光凝住,心跳止息。</p>
声音微微沙哑,“谢家什么事?”</p>
“谢家谋反的事……”</p>
哗——</p>
谢绾猛地将他的身体扯过来,不可置信地道:“谢家谋反?”</p>
她父母不过是扬州城普通的富商,往上数三代只是江南的农户,怎么可能涉及谋反这种惊天之事!</p>
“怎么谋反,为什么谋反!”</p>
她动作太大,让喝醉的斐玉珩眼底清醒了一瞬,可看着谢绾那如明月一般姣好、秀美的容颜,他又醉了。</p>
眼底浮起一抹痴意,“你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p>
谢绾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挥掌的冲动。</p>
从前,若有登徒子敢这般轻薄自己,她早就……</p>
可……</p>
看着昏昏欲睡的斐玉珩,想到那即将得到的真相,她手指紧攥,俯身朝斐玉珩脸颊吻去。</p>
唇刚落上,便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愠怒至极带着死一般寂静的声音。</p>
“谢绾?!”</p>
唰——</p>
谢绾猛地松开紧攥斐玉珩的衣领,不可置信转身,待看到李承赫那满含杀意的长时,眼前一黑。</p>
下一刻,她被李承赫从地上提起来。</p>
他一脚踹飞斐玉珩,将他踹晕后,压着谢绾进了密林暗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