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几天前，周胜利看到了从上游像一堵墙一样压下来的洪峰水头，想回头上岸，但在威力无比的洪峰面前自己就像一叶小草，没有任何抗拒的力量，只能被巨大的冲力裹挟着往下游疾行，运了几次功想瞬移到岸上，最终不得不承认，在自然界的巨大能量面前，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p>

在感觉到腰间被绳索勒得似乎要断为两截时，他果断地拉开了绳扣的另一端，身体像出弦的箭一样被弹射向下游。</p>

他运起了潜龙功，屏住了呼吸，任强大的力量推着走，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能为力。</p>

周胜利在水里像个砣螺一样前后左右翻滚，头脑里面晕乎乎的。</p>

洪水太过浑浊，水中的物体不到跟前看不到。为避免撞到水中的木棒、家具等硬物，他在没有力气改变自己前行的方向的情形之下，不时用手、脚支撑着碰到的那些物件，避免自己与那些物件发生正面碰撞。</p>

他不知道已经是第多少次看到前面有个巨大的黑影时，两手本能地伸出，打算推走那个巨大的物件。</p>

哪知那个物件没有动，他的两只胳膊只是让身体改变了一下方向，后脑勺碰到了那个巨大的硬物，本来就迷迷糊糊的他彻底的迷糊了过去。</p>

生活在较大河流下游的人们从祖辈上遗传下来一个习惯：每逢发洪水，水性好的青壮年男子都会带着一端拴着铁钩的长杆到河里打捞上游漂下来的有用的漂浮物，他们称之为捞浮财。</p>

这里的“浮财”有两种含义：一种是从“浮”字去理解，指漂来的财物；二是指“外财”，即大水飘来的外财。</p>

这些外财没有贵重物品，主要有木棒、家具和锅碗瓢盆之类，称之为死财；二是指家畜家禽类，称之为活财。</p>

营家河下游有个河崖村，是营川县最偏远的村庄，与东蒙省的另一个地区搭界。村里的田地全在营家河边上，水浇条件较好，目前村里的粮食作物主要是小麦和水稻，“以粮为纲”的年代是先进典型。农村种植结构调整以后缺乏经济作物种植，村里的经济发展逐渐滞后，属于既不富裕，又不是最贫穷的那种。</p>

河崖村是百年前人们讨饭到此立脚形成的村，全村一千多口人，属于杂性村。</p>

村里有个叫贺老什的农民，因为平常少言寡语，不招惹是非，被村里人称为贺老实。</p>

贺老实看起来憨厚老实，实际上是个有内秀的人，当地兵，在村里种庄家是把好手，前些年生产队时，刚二十多岁的他就学会了使牛耕地，是全村年龄最小的庄户把式。</p>

河边上的男男女女都识水性，女的学会游泳只为了晚上偷偷下河洗澡不被水淹死，男孩不会走路就会凫水。</p>

贺老实在与他一般大小的男人中是水性最好的，每年夏天发洪水他都能捞一院子的浮财，废旧木头有的当作建房用的木棒卖了，有的当作柴禾烧火，废旧家具修理修理自己用或者送亲戚。</p>

捞上来的家畜家禽很少有活的，一个汛期碰上个几次，像牛、马、驴这种大牲畜养着等失主来找，猪狗鸡鸭这类小畜禽捞回家杀了全家人解解馋。</p>

现在贺老实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水性不减当年，连续几日的洪水，他每天都有所收获。</p>

早饭后又来到河边的他远远看见上面冲过来一个竹笼子，站到浅水里用钩子勾上来一看，满满一笼子刚出壳不久的小鸭子。</p>

鸭子识水性，竟然几乎全部活着。</p>

他提着满满一笼子小鸭仔回到家里，三个女儿都当作稀罕物，围着鸭子笼转，老婆却埋怨他：“小鸭子太小了，吃又吃不着，养着那么多的鸭子一天得多少东西喂它们。”</p>

贺老实说：“这么大的水还愁没有鱼虾喂它们，我下午就到河里捞上几网小鱼虾。”</p>

吃过中午饭，贺老实拿了个小推网，提着个铁桶去了营家河。</p>

这种小推网由一个人推着在水里往前走，人感觉到网里有鱼了就把推网推向岸边，适合在浅水里操作，主要是抓捕小鱼小虾。</p>

贺老实在水里推了几网，出乎意料的是不仅小鱼小虾很丰盛，还推了几条半斤重以上的大鱼。</p>

鱼只有在自己能立稳身子的地方才能觅食，洪水当中这种半斤多的鱼也只能往岸边浅水里躲。</p>

贺老实刚换了个新地方，还没有下到水里，就发现远处好像有个人躺在河边一块大石头旁边。</p>

洪水下来冲下来死人的事在河边也经常见到，但上面要求发现以后要上报派出所，让派出所来拍照以后等着家人来认领。</p>

贺老实放下推网和盛鱼的桶，向着大石头旁边的人走了过去。</p>

走到近前，看见这人赤luǒ着上身，下身穿一条短裤，已经千疮百孔，只剩下扎裤子的牛皮腰带完好，身上全是竖一道、橫一道的血口子。不知什么原因，脸上却没有血口子，虽然身上脸上满是泥浆，但看身上的肉疙瘩和脸上两道粗而长的剑眉，估计他的年纪应当不大。</p>

贺老实暗自感叹，常听说黃泉路上无老少，这么年轻的人说没就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