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中年人说道：“你们厂里的话多是骗人的，去年秋天收的高粱给的也是欠条，你们说有了现金就给。我都来了五趟了，你们一直说没钱。过年时我拿着你们的欠条去你们的直销点买酒，你们不卖，说天下里没有条子能当钱花的道理，这会又说欠条就是钱。”</p>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职工说道：“我们是国营工厂，只要国家在工厂就在，工厂停了还有国家，凭条子找国家也能要来钱。”</p>

一个年轻人质疑道：“工厂能代表国家吗？”</p>

那个女职工没有回答，却高声喊：“称完了的拿着条子走人，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p>

那个中年人回头向后面的人喊道：“你们称了也是白搭，我去今两年卖了上千斤粮食换来了全是白条子。”</p>

这些人看来都是当地人，相互之间大多熟悉，后面的人中有个说道：“大表叔别喊了，麦子都干得差不多了，该拉回家了，咱家里就屁大一点地方，得让红薯干给新麦子让地方。”</p>

“大表叔”说道：“我前两天去林冈酒厂卖的，人家那边价格每斤比这边高三分钱，去杂质还少，还给的现金。”</p>

女职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从昨天开始，厂里已经派人到通往外县的各路口设卡，凡是往外县偷运粮食的一律没收。”</p>

乔山是农民，最看不得欺负农民的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没收？”</p>

女职工不经意地道：“县里有文件，严禁本县粮食资源外流。”</p>

周胜利问她：“县里哪个部门在路口设卡的？”</p>

女职工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的气质不像是来卖粮的，回答说：“就是我们这个部门设卡的。”</p>

接着问道：“我看你不像是来卖红薯干的，你是干什么的？”</p>

周胜利含糊地答道：“我路过这里。”</p>

虽是同一个省，但处在不同地区，再小一点范围，不同的县，口音上都有差异。</p>

女员工脸色一沉：“外地人捣什么乱？”</p>

周胜利道：“我在营川工作就是本地人。我问你，你们工厂设卡，还没收人家粮食，你们是执法单位吗？”</p>

女员工放下手里的工作，盯着周胜利，“你说你在营川工作，不知道县酒厂是国营工厂吗？国营工厂是国家的，当然有执法权。”</p>

周胜利严肃地说：“你们虽然是国营单位，只代表了企业的所有制归国家所有，并不代表着你们单位具备国家执法资格，你们设卡是违法的。”</p>

他指着那个中年人手里的一把欠条说道：“各级党委政府早就严禁向农民打白条，粮管所为国家收购粮油都不准打白条，你们为自己厂里收原料还给农民打白条，严重违反了国家政策。”</p>

女员工火了：“别说你一个过路人，你就在本县工作的，也不是县长，管不到我们国营大厂里来。再在门口里胡说八道就把你请到保卫科蹲一夜。”</p>

乔山上前挡在周胜利前面，对女员工道：“你别胡来，这是我们县领导，他是……”</p>

周胜利拉了他一把，不让他往下说。</p>

仅仅在门口收购原料的女员工就如此狂妄，周胜利觉得酒厂不像个企业。</p>

他继续与女员工争辩：“你们工厂不是公安局，更无权关人。”</p>

这时，周胜利身后卖红薯干的几个农民都劝他：“年轻人，别给他们犟了，他们厂保卫科的黑屋子就像水牢一样，在里面蹲一夜腿疼得都站不起来。”</p>

还有一个小声说：“他们新换的厂长是县里一个大领导的亲戚，可得罪他们。”</p>

周胜利有意核实他们几个人所说是否属实，有意大声说道：“我就不信，他一个工厂真敢关人。”</p>

女员工向门口两个穿着工作服闲聊天的青年人喊道：“你们两个做安保的眼瞎呀，还不把这个闹事的送到保卫科关起来！”</p>

两个青年中的一个犹豫不决，“白经理，他是坐着小车来的。”</p>

白经理扭着水桶腰到了凌志车跟前，“哟，这辆车比咱们总厂长的还亮，没见过县里有这么好的车来过。”</p>

“哎呦，姑奶奶差点被骗过，是京城的车牌。两个外地人敢冒充咱们县里的干部，关起来。那个你，”</p>

她指着乔山下令：“把车开到酒厂大院，我们连人带车都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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