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手上搓药油的力道一重，侯小安便控制不住地倒吸了口凉气，青筋凸起的手也抓紧了身侧床沿。</p>
大夫瞧了，只说：“忍着些，你身上淤伤重，就得这么揉，药油才见效快。”</p>
侯小安疼得齿关龃龉，额角都浸出了冷汗，他察觉到萧厉一反常态的沉默，只觉不安，几番想说话，奈何力气都用在了咬紧牙关上，再开不得口。</p>
温瑜见他忍痛成这样，瞧得有些不忍心，垂下了眼。</p>
等揉完药油，侯小安头发根都已叫汗水浸湿了，仰躺着直喘气。</p>
大夫还要给他开内服的药，温瑜见萧厉洗了手坐在一旁，至始至终都没开过口，觉出兄弟二人许是有话要私下说，便跟去外间拿方子。</p>
萧厉直至此时，才出声：“小安，你是不是觉得二哥特没本事？”</p>
侯小安有些慌了，忙说：“不是，我从没这样想过，二哥……”</p>
“那你为何被些杂碎打了，都还要瞒着我？”萧厉陡然抬眸，太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眼底，掺着戾气催成了股猩意。</p>
侯小安哑然，他瞒着萧厉，是不想让他知道，萧蕙娘被那群混账如此编排羞辱。</p>
但萧厉盯着他，黑眸沉煞：“打你，编排我娘的那几个杂碎，是谁？”</p>
侯小安嘴唇嗫嚅了下，见他果然是已知晓此事了，便也没再隐瞒，如实道：“是王庆手底下的陈四、王五、冯老七几人。”</p>
萧厉起身便朝外走。</p>
侯小安见状忙要拦，奈何伤势太重，下不得床，只能大喊：“二哥！你别一个人去！三哥和底下弟兄昨天挨了罚，也还躺床上下不来呢，你等咱们弟兄伤都好了，再去出这口恶气！”</p>
温瑜在柜台处听见里间的喊话声，一回头，便见萧厉沉着脸掀帘出来了。</p>
侯小安瞧见她，忙叫她：“阿鱼姐，你替我拦下二哥！拦下他！别让他去！”</p>
温瑜见萧厉周身戾气逼人，必是要去找那些泼皮和指使他们的幕后之人报仇，同他视线相撞时，便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切莫逞这一时意气……”</p>
萧厉同她擦身而过，只留下一句：“替我看着些小安。”</p>
温瑜蹙眉，还要再劝，但他已大步迈进了风雪中。</p>
里间只余侯小安呜呜在哭：“二哥，不能去……”</p>
温瑜不知今日之事是否同陈癞子将自己抵给了萧家有关，但萧蕙娘都已受了波及，她万不能再坐视不理，便掀了里间的门帘，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侯小安道：“你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将那伙人同你二哥的恩怨同我说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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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天寒地冻，乾坤赌坊里边却是暖气袭人。</p>
每张赌桌下方都置了炭盆子，下注的人挤做一团，喊买大买小的声音能掀翻了房顶去，热气熏得那些着厚袄的赌客个个面红耳赤，身上冒汗。</p>
王庆跟人在赌桌上连赢了几把，这会儿兴致也颇高，他将身前的银两全推了出去，喊道：“下一把老子买大！”</p>
常跟在他身边的几个泼皮对了个眼神，当即也纷纷掏出银子，押在那边：“咱们跟着庆哥买！”</p>
那些不明就里的赌客，见他赢了那么多把，都当他今日手气了得，便也跟着下注。</p>
乔装成赌客的赌坊伙计则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买小的那边，喊道：“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老子买小！”</p>
赌客们纷纷笑话他轴，只有联手做局的一众人，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笑意。</p>
摇骰子的伙计举着骰盅摇得哗啦响，赌客们一双眼珠子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的手动，几乎要把眼珠从眼眶里晃出去。</p>
待骰盅摇定拍桌上后，赌客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极有节律地齐声喊道：“开！开！”</p>
那伙计正要开盅，忽听得门外一声巨响。</p>
众人扭头望去，便见两道人影被飞踢进来，将雕花木门撞了个稀巴烂，砸在赌桌上，震得桌上器具飞迸，滚落一地。</p>
赌客们哪里见过这架势，忙尖叫着躬身躲窜。</p>
唯有王庆稳坐在赌桌中央，缓缓抬眼看向那一身冷桀走进赌坊的青年。</p>
萧厉赤手空拳踏进内堂，王庆手底下一众混混瞧见他，赶紧上前呈扇形将他围住，但都知晓他的厉害，又摄于他此刻的威势，无一人敢真正凑上去找打。</p>
萧厉对这些人视若无睹，抬脚径直朝王庆走去，手上骨节捏得噼啪作响。</p>
王庆眼皮一捎，做势起身，嘴上戏谑道：“哟，这不是咱……”</p>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萧厉便已一脚便踢翻了那张赌桌。</p>
王庆忙侧身以肘背作挡，厚重的赌桌方轰然砸地，他便被对方拽起襟口横拖过去，随即下颚挨了蛮力十足的一拳。</p>
王庆倒飞出去，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饭渣，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骨骼碎裂的声音，然后整个下颚连着脑袋都无甚知觉了，落地砸榻了后边一片桌椅。</p>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p>
底下的泼皮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原地。</p>
萧厉盯着地上死狗一样挣扭，试图爬起来的王庆，走过去一脚踏在他背上，将人踩得口鼻出血，侧脸紧贴在一片脏污的地面，才森冷开口：“你我之间的帐，该算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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