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节8月13日(1 / 2)

蝉动 江苏棹子 3939 字 9个月前

1937年8月13日。

前一天中国情报机关袭击日军防御工事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驻沪上的日军,海军特别陆战队的侦察兵甚至光明正大的进入了南翔。

中日双方军队不再掩饰,纷纷抢占有利地形,不断战线向前推进,造成阵地分散交错、两军距离过近,因此局部小冲突时有发生。

临近中午时分,位于城郊的沪上特别市自来水厂内,所有员工已全部撤离,厂区内不时能见到身穿工服的武装人员在巡逻。

完成张长官的扫荡计划后,特务处沪上人员分批汇集于此,毕竟在这个时候,如此多的壮年男性出现在市区太过显眼,不利于隐藏。

左重站在净化池的铁架子上,听着远处不停响起的枪声皱起眉头,这回是真的要打起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拿下沪上。

前世的历史中,果军的行动最后功亏一篑,将一场歼灭战打成了持久战,等到日本人从杭城湾登陆后,整个淞沪随即失守。

如今他们特务处做了这么多的先期准备工作,国府不管是从兵力,还是装备、情报都占据上风,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吧。

不过这事也说不准,果党就像是一个大号徐恩增,在掉链子这方面从来不让人失望,总能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低级失误。

“副处长,市区传回的消息。”

这时何逸君走了过来,通报起最新的情报:“目前果军和日本人已经进入事实交战状态,军委会要求我们核实第一枪由哪一方打响。

据悉上午9时15分,有日本海军陆战队一部化装为浪人,闯入天通庵保安总团防地闹事,守兵对空放了一枪,日军开枪向我军射击。

相同时间,五二三团团长率领属下一营向八字桥搜索前进,先头部队进抵桥西时,敌人的前哨部队正好到达,双方随即爆发冲突。

由于无法靠近侦查,华东区和咱们的人都不能确定哪一声枪响在前,余醒乐区长请示,是否将第五二三团的战斗记录销毁,给参与人员下达禁口令,防止消息外泄。”

“不必了。”

左重冷冷一笑:“难道我们先开枪就错了吗,日本人占领了小琉球、东北,北平、津门这么多领土,果军只是选择了在沪上进行主动反击而已。

究竟是谁先开枪不重要,不管是在虹桥机场、还是在天通庵、八字桥,都改变不了鬼子侵略这一大前提,丝毫无损于我方反抗侵略之正义性。

再说日本人不是瞎子,交火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有记录,光销毁五二三团记录有个屁用,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反而让人觉得我们心虚。

直接向金陵方面汇报,确是日军率先向我军开枪挑衅,挑起了本次争端,证据让军方自己编,这事跟特务处无关,我没时间做这种官面文章。”

左重不理解,都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了,这帮虫豸为什么还在顾及所谓的政治影响、国际观瞻,难道他们不知道再不奋起反击就要亡国灭种了?而且说好的先发制敌呢?

本来按张长官的计划,围攻部队将于13日的拂晓发起攻击,以扫荡的态势,乘敌措手不及之时,一举将敌主力击溃,把沪上一次整个拿下。

可是昨天晚上,在他从南翔回来没多久,微操大师突然来电要求各部门暂停行动,命令军方等候命令并避免由小规模之冲突引发大规模的战斗。

原来是日军据点被扫后,各国领事为了避免沪上开战,正式出面调停中日矛盾,前一秒还号称要主动进攻的国府,当时就表示只要日本人不动,果军就不动。

制定好的战略一变再变,军国大事犹如过家家一般,怎么能不让人担心,可一个上校担心又能怎么样呢,有句话叫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说得便是此等情形。

左重无奈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就按我说的发报吧,我去审讯室看看,免得那几个奸细被归有光那个家伙打死。”

说完离开净化池朝着一栋水泥建造的高大建筑走去,那里之前是自来水厂的仓库,现在被特务处改造成了临时看守所。

踏进黢黑的门洞,他慢步来到小房间内,正好看见大光头在给一个受伤最轻的奸细“按摩”——将铁锤重重敲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大腿应声而断,被捆在老虎凳上的目标浑身颤抖,眼泪、口水、鼻涕一齐喷涌出来,却仍然一脸不服气的喊道。

“老子是沪上漕帮的人,去南翔就是看热闹,凭什么抓我,你们当兵的没本事打日本人,就拿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出气,算什么好汉。”

听到对方还不服,几个小特务准备去拿火钳,转身发现副处长来了赶紧低头问好,左重没说话看向遍体鳞伤的审讯目标面露沉思。

此人不是南方口音,说话间有平津地区的味道,且面对酷刑毫无惧意,比起一般汉奸强硬的多,只是又不像接受过情报训练的样子。

职业间谍不会这么业余,连方言都能出错,若非如此,军法处也抓不到这些人,那帮废物吃喝瞟赌一个比一个厉害,论反谍,呵呵。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真正的日谍举着牌子站在面前,他们都不一定能抓到,所以这人究竟是什么背景,正想着,刑讯又开始了。

“呸,你特娘的一口北方官话,跟我讲是沪上漕帮的人?”

归有光根本不听解释,抬起手面无表情的一下一下砸去,很快此人的一条腿就变成了肉泥,巨大的疼痛使其硬生生疼晕过去。

这还没完,一盆辣椒水随即浇向他的头部和伤口,这个自称漕帮的汉子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两指宽的牛皮绳差点被挣脱开。

恍惚中,奸细想到进来的年轻人似乎颇有地位,觉得这种二世祖定是不通世事的雏,当即口吐芬芳试图激怒对方,一心求死。

“小白脸,看你麻……”

“唉,早就跟你说了,审讯得用巧劲,光打是不成的。”

左重也不生气,指着半死不活的审问对象:“找条疯狗来,要是再不说实话,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腿被狗吞进去,我倒要看看他的嘴巴有多硬。

问不出就直接喂狗找下一个,老子没工夫跟几个小角色磨牙,记住了,明天天亮之前必须问出背后的指使者是谁,张长官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

听到要将目标喂狗,归有光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示意小特务按副处长命令去准备,干了这么久的审讯工作,还真没试过这招。

一旁的奸细这才明白对方哪里是个雏,分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如果不老实交待,自己肯定活不了,死,自己不怕,怕的是生不如死。

想着这,此人不再犹豫嗷得一嗓子喊道:“长官,我招,我是常余庆的手下,本想着混口饭吃,谁知道这老小子投靠了日本人。

他命令小的去南翔,将朝廷大军的动向查清楚,结果刚进镇子没多久,咱们这些人就被军爷们给抓住了,还没来得及报信。”

又是常余庆。

这个苟汉奸。

左重皱起眉头,思考一会后突然询问奸细:“听你口音是北方人,津门的?怪不得嘴巴这么硬,怎么,把我这当成“请打”的县衙门了?

告诉你,这里是特务处,不吃你们比凶斗狠的那一套,况且你要是真的够局气,刚刚也不会开口求死,给我在这装什么硬汉。

想要活着出去就老老实实的交待,你是怎么跟的常余庆,什么时候来的沪上,现在那个老家伙又在什么地方,你只有一次机会。”

他口中所谓的请打,指的是前朝县令更替交接时,津门混混就会全部出动涌到县署前,高呼自愿请打,望县老爷成全之类的狠话。

若县令不肯打,那么他们就不肯散,可成百上千的混混,全都打一遍也不现实,只能以抽黑红签的方式来决定谁可以请到一顿打。

规矩是抽到红签不必挨打,抽到黑签相反,混混都盼着自己能抽到黑签,抽到红签者甚至不惜倾家荡产买黑签,只为了一个面子。

而且这玩意还能父传子,家中黑签越多,江湖地位越高,这便是津门混混斗狠的由来,两个帮派谈判不看谁人多人少。

就看谁对自己更狠,什么自己捅自己几刀,挖下身上的肉上称幺重量那都是家常便饭,最狠的要属大头朝下——下油锅。

结合目标的口音以及不惧刑讯的特点,左重猜测对方应该是津门漕帮的人,而不是沪上漕帮,沪上混混没这么硬气。

“爷,您说的对。”

奸细愣了愣,低下了脑袋老实回道:“小的确实出身津门漕帮,几年前和弟兄犯下大错逃了出来,在东北认识了常余庆。

那个老王巴蛋说日本人是来帮咱们的,让我们帮他办事,我知道他是在骗我,当年八国联军可没少祸害津门,可我们吃穿没有着落,只能听他的。

7月底的时候,常余庆说要回关内,没多久鬼子就用货轮将大家伙运到了沪上,到了之后所有人吃喝拉撒都在码头不准出来,再见到他是前几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