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不远的道路,就像黑白分明的界限,百姓们绝不会跨越雷池半步,官员们也不会纡尊降贵跟底层人同行,即使双方居得很近。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果党官员懂反跟踪技术,又具有很强的警惕意识,这样一个职业情报人员,他本应该走更符合身份的水泥路。
可事实是他走了容易暴露身份的炭渣路,只有一个可能,他当天或许是第一次前往官邸,不熟悉周围情况,便随便选了一条小路。
另外还有一点,看对方熟练的跳过水坑、躲开泥塘的样子,应当是经常走这种破路的,这就更不可思议了,同时说明了一个问题。
习惯走泥地,说明此人之前的工作、生活环境不是城市,至少不是基础设施完善的大城市,很有可能乡村、县城之类的偏僻地方。
一个调职的特工吗。
他是因为掩护身份突然发生变动,被动的调到金陵?
还是因为要完成某项重要的任务,主动调到金陵呢?
“先生,烟灰缸。”
“谢谢。”
左重正想着,酒楼的小伙计送来了一个烟灰缸,并将窗户稍稍打开了一条缝,这下可以更方便的观察了,他弹了弹烟灰继续思考。
如果只是工作地点变更,这两种可能性都有,可结合对方直接前往官邸这件事,此人因为掩护身份变动调到金陵的可能就不大了。
那座建设委员会官邸,或是情报据点,或是接头地点,又或者是安全屋,总之凭借官邸的特殊属性,具有很高的安全性和隐蔽性。
这么一个重要场所,对任何一个情报组织都是宝贵财富,使用时必然会非常小心,让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新人前往,一定有其原因。
要么是新人是重要人物,要么是新人有重要任务,可对方要是重要人物就不会一直在乡下了,那种地方能搞到什么高级别的情报。
这么一排除,可疑官员的身份就很容易猜测了,一个身上有重要任务的情报人员,刚从外地调到金陵,去官邸是为了接头或报道。
左重将烟头捻灭,看着伙计端上来的几盘凉菜拿起了筷子,一边吃一边跟何逸君聊起了天,目光却时刻关注着对面居民区的情况。
难得出来一躺,何逸君今天显得非常开心,叽叽喳喳说着处里的八卦,比如某个科长打牌输了几千块,比如另一个科长惧内云云。
左重心中暗暗发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汇报特务处的内部消息,便认认真真的听了,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有戴春峰的花边新闻。
只听何逸君小声说道:“科长,可靠消息,处座派人从沪上的几个百货公司买了不少化妆品和女性衣服,用木箱钉好后运回了金陵。”
化妆品?女性衣服?
左重喝了一口茶,脑中突然想到那个偷看厕所的岳大武,这家伙也说戴春峰跟国民政府里的一个女人偷偷会面,还搞得特别神秘。
难不成自己要多一个便宜师娘了,不太可能,老戴这个人对权力很痴迷,现在又是其事业上升期,没理由忽然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他心中一动,装作将信将疑的问道:“逸君,这事是谁告诉你的,不会是谣传吧,以后这种事不要乱说,特务处最多的就是包打听。”
“知道了科长,是电讯科的报务员,她们帮李秘书译的电文,消息绝对准确,我多次核实过。”何逸君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事的轻重。
左重陷入了沉思,以他对便宜老师的了解,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老戴的眼线,那对方会是哪部分的?地下党?日本人?地方军阀?
他思来想去,觉得地下党的可能性要高一点,而且双方应该处于初步接触中,否则老戴没必要对自己保密,戴春峰这是想钓大鱼。
两人聊的时候,菜也热气腾腾的上来了,粤菜讲究个锅气,菜肴需要快速炒制,顾客要趁热吃才能尝出它的焦香,这就叫做锅气。
左重闻了闻菜香,却觉得有些事不能急,便笑着道:“吃吧,以后少跟电讯科那群人说话,泄密肯定会推到你头上,要多长个心眼。”
“嗯,知道了。”
何逸君听到左重的关心,心中微微一暖,眼睛在无意中暼了一眼窗外,随即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指着远处一闪而过的轿车说道。
“科长,那是徐恩增的车吧。”
徐恩增?
左重闻言顺着她的手看去,正好看见一辆别克轿车快速开进了建设委员会的大门,没有看清车牌,但确实是处长一级专车的车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