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即将落下,军鼓声宛若惊雷。</p>
大唐和高句丽的厮杀再次开始,土山已经逼近城墙,如今只要再有一日的工夫,土山就能和城墙挨在一起。</p>
借着土山的跳板,就能直接登上城墙。</p>
一旦到了这个时候,就到了大唐铁甲潮涌而至的时候,也就是到了安市城破灭的时候。</p>
一切皆休。</p>
渊男生坐在城主府前的台阶上。</p>
这一刻,渊男生很想冲出城投降。</p>
从六月二十四日战败起,到如今的九月七日。</p>
安市城已经被围困两个多月了。</p>
商道断绝,粮草断尽,安市城马上就要上演人吃人的惨剧了。</p>
城里的百姓们已经在开始偷偷地易子了。</p>
我用我的儿子换你的儿子,你用你的女儿换我女儿。</p>
真到了要吃人的时候,好下手。</p>
心里也好受些。</p>
渊男生很想冲上去大喊求饶,可喉咙里却跟塞了秤砣一样吐不出一个字来。</p>
他面临的事情比易子而食还要惨烈百倍。</p>
他要亲手砍掉父亲的脑袋,捧着脑袋去投降。</p>
这样,这一场戏才算落幕。</p>
只有这样,城里的这群精锐才会彻彻底底的对自己俯首称臣。</p>
因为……</p>
这是活命之恩。</p>
靺鞨部已经苟延残喘了,高家人已经投降了。</p>
这些日子他们不断的攻城,杀了很多人,手上沾了很多血,已经彻底的回不了头了。</p>
就算回来,那也是叛徒。</p>
国人只会记得他们投降叛国,对自己人拔刀相向。</p>
而自己顺奴部渊家。</p>
是名副其实的忠义者,誓死不降的忠义人。</p>
就算最后一刻投降。</p>
那也是迫不得已,那也是为了安市城数万军民考虑。</p>
大义无双!</p>
德行如日月。</p>
那时候,就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父亲,用生命,在最后的一刻把面前的一切障碍和隐患全部去除。</p>
留给自己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高句丽。</p>
什么靺鞨部,什么高家,什么百济,那都是叛徒。</p>
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天选之人。</p>
没有人知道,自从渊盖苏文打算学勾践的那一刻起。</p>
除了他的儿子渊男生,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p>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p>
当王的人,心一定要狠!</p>
渊男生一遍又一遍的告诫着自己,忍着,一定要忍着。</p>
不然父亲的苦心就白费了,不然那些枉死的人就白死了。</p>
此刻,扶余义慈站在颜白面前。</p>
颜白被一身狰狞的盔甲覆盖,凶狠的鬼首遮面甲挡住了颜白的脸。</p>
扶余义慈看不到颜白的脸色,也猜不到颜白的心事。</p>
只能看到淡淡的雾气,从气孔里面出来,然后快速的消散。</p>
“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p>
颜白的声音又冷又陌生,从那遮面甲的孔洞里传了出来。</p>
就如那恶鬼一样,满满的压迫感和冰冷。</p>
就如这一日比一日冷的鬼天气。</p>
扶余义慈怒道:“你这不是让我证明,你这是让我死。</p>
颜白,你欺人太甚,你我故交,为何如此待我!”</p>
“你可以拒绝!”</p>
看着顶在胸口的马槊,扶余义慈苦笑道:</p>
“明白了,我要么战死,要么死在你手里,不然你不会放过我的是吧!”</p>
“我若不死,我若拿下安市城的城墙,让我回百济吧!”</p>
颜白笑了笑:“我会亲自给你上户籍,然后去求皇帝给你一块地,一个大宅子,允许你的子嗣,国人祭拜!”</p>
“明日可以么?”</p>
“明日就不需要你们了,我自己就可以上!”</p>
扶余义慈叹了口气:“你们大唐太霸道了!”</p>
“我这人很好说话,你依旧可以拒绝。”</p>
扶余义慈惨惨的笑了笑,看了看顶在肚子上的马槊,转身就走。</p>
挥了挥手,那些在峡谷口被颜白俘虏的百济军士跟着自己的国君朝土山上冲去。</p>
国君在前,身后的百济军士忠心耿耿。</p>
随着百济军冲了上去,颜白扭头看着高延寿。</p>
高延寿叹了口气,吼了一声,声音很大,颜白听不懂。</p>
应该是骂人的话。</p>
高延寿带着投诚的高句丽人也冲了上去。</p>
在颜白面前他没有反对的资格,甚至连反对的勇气都没有。</p>
别看他是高句丽北部的耨萨。</p>
别看耨萨的职位相当于大唐的都督一职。</p>
但在颜白那狗屁都不是。</p>
用颜白的话来说,屁大点的地方,还仅是北部的耨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