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抬起头一看,伸手的人竟然是赵天端。
“是你?”
赵天端说“看来你还记得我。”
对方不知是敌还是友,虞渊心下警惕,他表面上应付着赵天端,拨向120的手指暗自滑向了110。
“别费功夫了,这里信号不好,今天又有高考,电话打不通的。”
虞渊考虑片刻后,关掉了手机,拉住赵天端的手坐了起来。
他的手腕和后背应该都受了伤,只是一个拉手站起来的动作,都钻心似得疼。
虞渊站起来后,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胡星伟。
“是不是应该顾及一下伤员?”虞渊又看了一眼腕表,“另外,还有二十五分钟就要开考了,我必须要参加考试。”
“耽误你一分钟。”赵天端把烟和打火机扔给虞渊,“你身上有很厉害的符箓加持,进不了我的结界,你自己来吧,我们结界里聊。”
虞渊迟疑了片刻,把烟叼在嘴里点燃,一口吸下去,身上的伤痛好了不少,四周的环境也都变了。
“你这结界。”虞渊看了一眼手里细长的烟,忍不住笑了一声,“都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比不上昆仑上那些厉害的香火神,但是对我来说,已经不错了。”
赵天端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蹲下来,虞渊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借个火。”
虞渊把打火机扔回给赵天端,赵天端点燃后,舒服地吐了个烟圈。
“好多年没和人聊天了。”
“一分钟倒计时。”虞渊又看了一眼表,秒针看起来像是停滞了,但他知道,只是这个结界里的时间过得比外面更慢而已,以前太启经常结结界叫冥界三神陪他打麻将,结界里打半天也不过十分钟。
“这么在乎考试?”赵天端问。
虞渊说“当然,我和我老婆可是有约的。”
赵天端问“什么约?”
虞渊笑了笑,没说话。
赵天端却已经从他的表情里读出来什么。
“真好啊。”赵天端低头抖了抖烟灰,“我都没参加过高考,成绩差,高一就去混娱乐圈了,我媳妇成绩好,次次都是全年级前十。”
“哦,我叫他媳妇,不知道他还认不认。”
虞渊本来还有点警惕,听到赵天端这么说,心里竟然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没事,我也一样。”
两个大男人在破旧的民房下排排蹲,一个大明星一个前世霸道总裁的天之骄子,此刻却灰头土脸的宛如两只土狗。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戳心眼子,虞渊也不想再提了,他指了指后面的胡星伟。
“不解释一下怎么回事?他好好上学准备考试,怎么突然就发疯追着你过来了?”
“你这同学被香火神寄生了,参加完高考,当了状元,之后就是他的死期。”
虞渊问“你介绍的生意?”
赵天端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诧异,过了会儿,又笑起来。
“懂挺多啊。”
虞渊说“我认识林启蜇。”
赵天端更好奇了。
虞渊说;“我五叔虞明也被牵涉到了非法买卖案子里。”
“哦,忘了这茬。”赵天端不奇怪了,“不好意思,失手了,把不该卖的东西卖给了你五叔。”
赵天端身上有一股浓烈的倦怠的气息,并不像是林启蜇的调查里,为了更红帮助香火神在凡间世界作祟的人设。
从那天林启蜇告诉太启,赵天端主动和他搭话时,虞渊便有种直觉,这里面有隐情。
虞渊前后一推测,问“你既然不想胡星伟被吸走气运丢了性命,为什么又要帮忙介绍香火生意?”
“他的寄生不是我弄的。”赵天端抽烟抽得猛,抽完这根结结界的烟,又掏出来一根普通的烟点燃。
“凡间世界做寄生生意的有散户,有中介,还有一个团伙组织,我和我的寄生神是中介,我们介绍的寄生生意都是精挑细选的,不会害人性命,害人性命的都是那个团伙组织。”
“当然,现在也没差了,我已经加入了这个组织,这个学生就是他们献给我吸收气运的。”
“所以你故意留下签名卡,让他在这里坠楼受伤,不仅是不想害他,还打算故意被捕?”
“聪明。”
“为了抓住那个特别行动处里的给香火神卖命的内鬼还是为了自己投案?我猜是前一个。”
赵天端做了个抱拳的动作;“难怪年级第一。”
虞渊劝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内鬼抓出来,那个团伙不会放过你,你还不如投案,可以申请污点证人保护。”
赵天端说;“我投案又有什么用,我对这些香火神的了解并不多,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而且我结血盟时发了誓,背叛组织我马上会被反噬。”
“另外,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虞渊问“哦?”
赵天端指了指天上“很多年前,我做了件惊天动地的事情,需要有足够的香火和信仰来消除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
虞渊问;“什么事?”
赵天端低头用脚碾了碾地上的尘土,说;“我和我老婆吵架,那会儿我作,脾气不好,就提了分手,他很生气,过街的时候被一辆车撞了,为了救他,我把凡间世界的时间重置了十五秒。”
虞渊愣了一下,说“够疯啊,兄弟。”
赵天端依然低着头“我不像你这么聪明又厉害,我没什么能力,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他低头碎碎念,似乎在忏悔,又似乎是想把这件压在心里五年的事情说给另一个人听。
“我不是真的要和他分手,真的不是,我,我就是想知道,他有多喜欢我,我害怕他放弃我你知道吗,他根正苗红,要什么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别人都以为是他追我,其实不是,我早就喜欢他了。”
赵天端猛吸一口烟,眼眶都红了。
“我以前对他不够好。”
“我想以后对他好一点。”
“可我没机会了。”
“也没时间了。”
虞渊在一边静静听赵天端发泄着,他知道这一切被赵天端一个人背负了太久,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赵天端一定要和他聊聊。
不知为何,他很熟悉这种负重的感觉,只是和赵天端相比,他多了一些游刃有余,除了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因为种种彻夜难眠。
“好了,你该去考试了。”
赵天端抬起头。
虞渊看了眼时间,刚好一分钟。
“等一下,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这样主动被捕,被那个组织知道,是会有生命危险的。”虞渊站起来,他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只是因为刚刚时机不对,一直没提。
“没事,我的性命他们做不了主。”赵天端向后看了一眼,“有人要来了。”
虞渊回过头。
他还是没能熟悉这种烟雾结成的结界,本想着凝神看看是谁来了,深思却一晃,接着,就迷迷糊糊倒在了原地。
“谢了,哥们儿。”
“祝你和你老婆幸福。”
这是他最后听到的两句话,下一秒,他就被志愿者焦急的声音叫醒了。
“同学,你怎么样了??”
“我——”
虞渊扶着头坐起来,他甩了甩头,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怎么了?
“快,快叫爱心志愿处的医生来!快报警!”
“等等,我是警察,麻烦让一下。”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虞泉?你怎么了?”
这是一个惊慌的,更让虞渊熟悉的声音。
虞渊在原地休息片刻,才勉强恢复了神志,他看到周围人来人往,有志愿者,有看热闹的家长,还有太启和林启蜇。
“我没事。”
虞渊缓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起手腕就去看表。
“糟了!”
他起身就要往考场跑,被太启生气地拧着耳朵让他坐下。
“跑哪里去?”
虞渊说;“我去考试。”
“还考?你看看你这一身伤。”
太启看到虞渊就来气,听说这里出事后,他和林启蜇马上开车往这里赶,结果一来才知道,出事的竟然是自己那没用的小叔子。
怎么个子长这么高,还是这么菜呢?
太启气不打一处来,虞渊还在和他解释,自己没事,需要马上进考场。
“不考了,我养你。”太启叫过医生给虞渊包扎伤口,“我拿着你哥千亿的遗产,还怕养不起你吗?”
虞渊还在头疼,神志也没有完全恢复“那不还是我的钱吗?”
太启“??”
虞渊抬起头,和太启面面相觑。
他刚说什么了?
太启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
“想得美,那是你哥给我留的!”
虞渊“……”
为了避免让笨蛋老婆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虞渊只有把这个心怀不轨的小叔子认领。
幸好太启对钱这回事一点都不在意。
“反正不准去考试!先包扎伤口。”
太启让开位置,让医生过来给虞渊处理伤口,林启蜇去那边探望过胡星伟过后,表情沉重地走过来。
“你过来一下。”
太启嘱咐虞渊老老实实听医生说的话,跟着林启蜇走到胡星伟身边。
胡星伟已经醒了,他的神志也不太清醒,也在吼着要去考试,对身边的志愿者破口大骂。
林启蜇问“你闻到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