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边烬的回复，沈逆想起边烬昨日在兰台食司吃得就不怎么舒服，今日估计也差不多，正好闲来无事，便给师姐顺顺胃口。</p>

万姑姑和婢女一块儿将采买的食物拎到庖厨时，见沈逆在这儿煲汤。</p>

万姑姑纳闷，“侯君，您这是做什么？”</p>

沈逆守着火，片鱼肉，“想喝山药牛尾汤了。再蒸个鱼。”</p>

万姑姑：“您还会做饭呐？”</p>

沈逆将鱼肉的刺全部剔除。</p>

“自然，在外打了这么年的仗，若是连饭都不会做，哪有力气杀敌？”</p>

万姑姑看她做饭的手法熟练，便不再操心。</p>

沈逆将做好的饭菜和养生汤分装进双层保温盒内，想了想，又加上一份草莓乳酪，便往兰台去。</p>

到了兰台门口，正在栓马，听到一墙之隔的院内，两位兰台属官正抽着电子烟，躲懒闲聊。</p>

一个中年男人吐了一口烟，低声细语道：“……看得出来，上面也还很忌惮她啊……虽说她有卖国嫌疑，但是毕竟在北境当了那么多年的总都督，现在北境大军里随便点一个都还是她的信徒。据说三公九卿有一半联名上疏请求上面恕她的罪，上面那位呢，为了安抚那帮老朽才闹出了指婚，可真是煞费苦心。”</p>

李渃元奉行仁政，不杀言官，脾气温和，导致混一点的小官也敢暗戳戳说她是非。</p>

另一个更年轻点的男人说：“据说那个浑身八百个心眼的靖安侯和她师出同门，龃龉颇深。现在将人要了去，也不知道关起门来怎么折腾她。”</p>

说到此处，两人低声笑了一阵。</p>

中年男人道：“在兰台她也过得不痛快，程大夫以前受过她的‘关照’呐，特意让食司给她饭菜里下料，又油又咸。这会儿请全台喝糖水，偏偏就不给她。”</p>

“啧，怎么说也是个正六品官，心眼也真够小的。”</p>

有其他人走动的声响，两人拍了一下彼此说：“嘘，回去了。”</p>

两人收了烟离开，沈逆顿了半晌的脚步继续向前。</p>

看来边烬身处高位刚直不阿的那些年，得罪过的人比想象的还要多。</p>

沈逆玉身翩然，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一水暗暗打量的目光。</p>

立足张望，没看到边烬的影子，便朝着偷瞧她好一会儿的小女官走过去，莞尔道：</p>

“请问，你知道我夫人在何处吗？”</p>

女官早就在猜此人是不是传说中的沈逆，待她走近，见她搭在斗篷里的绯袍和腰间的金鱼袋，立刻确认，真的是她！</p>

被沈逆这双迷人的眼睛凝视着，女官不仅脑子不好使，说话都嗑吧了。</p>

“你、你夫人是？”</p>

沈逆：“姓边，单名一个烬字。”</p>

女官恨不得当场拍脑袋，怎么就忘了这场轰动京城的婚事。</p>

这头，沈逆被热情地引导入台。</p>

那头，台内所有人都在喝程辙买来的糖水。</p>

除了边烬。</p>

去帮忙归档耗费了不少时辰，边烬还有本职工作需要处理，回来后一直忙到这会儿。</p>

要不是程辙一直在刻意凝视她，期待她发现独独自己没有糖水，她都没意识到被故意孤立了。</p>

无聊。</p>

边烬脑海里轻飘飘浮过这两个字后，便将其抛在脑后，继续干活。</p>

连一阵优雅的脚步声在靠近，她都没意识到。</p>

“夫人。”</p>

柔情蜜意的一声呼唤，低着头的边烬以为在叫别人。</p>

毕竟没人会这样称呼她。</p>

直到沈逆将保温饭盒放下，单手撑在她面前，腰肢轻扭，微微低身。</p>

“夫人在做什么，这般投入。”</p>

边烬抬眸，对上沈逆含情的双眸，一时怔住。</p>

“师……”</p>

沈逆插话，“时辰不早了，怕你今日胃口还不好，便过来看看。”</p>

一个叫夫人，一个可不能叫师妹。</p>

沈逆轻巧地将称呼圆了回去。</p>

大雪天，外面天寒地冻，沈逆居然还亲自过来探望。</p>

有眼人都能看出她们如胶似漆，说什么积怨已久，大抵是谣言。</p>

“咦。”沈逆往边上看了一眼，疑惑道，“怎么就你没有糖水喝？”</p>

边烬：……</p>

沈逆自小就这样，想要使坏的时候，总是会装得特别纯良。</p>

程辙这根老油条自然听出了沈逆话里的意思。</p>

立即将自己还没喝的糖水端过来，脸上堆起满满的笑容道：</p>

“弄错了弄错了，边令史刚来兰台，去买糖水的同僚数错了人数。边令史，你喝这杯，里面放了新鲜的果肉，相当鲜甜爽口。”</p>

边烬还未发话，沈逆先将糖水挡开。</p>

沈逆面上礼貌，手上强硬。</p>

“多谢了程大夫，我夫人正好吃不惯外面的东西。”</p>

程辙只能讪笑着将糖水握回来。</p>

沈逆打开装草莓乳酪的小盒，双手用消毒湿巾擦了几道后，拿起小勺擓了一块，递到边烬嘴边，作势要喂她。</p>

边烬本想说，演戏不必至此。</p>

沈逆忽然道：“是你最爱吃的甜点，我特意给你做的。”</p>

是她特意做的？</p>

边烬眼眸中多了一层软和。</p>

沈逆拿着短短的小勺靠近，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p>

“配合我。”</p>

从来都是对别人发号施令的边烬，极少接收到别人的指令。</p>

边烬的目光因为她这句话，染上了一层说不清的神采。</p>

在角落里目不转睛盯着她们的孟初，惊讶得眼睛都不会眨了。</p>

那个冷冰冰的人形兵器边烬，在妻子面前居然这么乖顺？</p>

边烬目光有些闪避，但还是听了沈逆的话，摘下调至透明的口罩，微微扬起头，双唇往沈逆的手边缓缓靠近。</p>

热气吹在沈逆的指尖，微痒。</p>

边烬一直都是她掌控之外的人。</p>

如今从高处俯视抬起头的边烬，慢慢向自己指引的方向靠近，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很微妙。</p>

心尖上有股邪性的电流在窜动。</p>

沈逆手上残留着极淡的消毒液气息，洁净感让边烬安心。</p>

大概是从未和人有过亲密的接触，更没用嘴去接过谁喂来的食物，边烬这一下没能控制好距离。</p>

乳酪未能入口，柔软发烫的唇不小心贴上沈逆的指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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