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檀推门而入,递过来一个竹筒。</p>
楼珩接过,拔了盖子取出纸条,迅速的浏览一番,信上说桑桐八年多以前住到济安堂附近,对外称来洛州养病,周围的院落在她住下后那段时间大范围买卖,楚鹤年为她破例登门看诊。</p>
还有人看到刺史在小院出入。</p>
信息很琐碎,但对于楼珩而言,足够了。</p>
时间对得上,他观察到的各种细节也都对得上,即便邺京城内那座皇家别院里,深恩厚赏,众星捧月,他也只相信自己的判断。</p>
当年她流落民间大半年,被找回后根本没去邺京。</p>
而是在临近的洛州,静安王妃自幼学医的济安堂附近落了脚,一来远离朝堂纷扰,二来有她母亲那位亦师亦父的老堂主,神医楚鹤年替她治病调养。</p>
这八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p>
居然让她从金尊玉贵的小郡主,变成了‘鬼阎罗’桑桐,她那一身武功,非苦修不可得,还有她的脸……</p>
楼珩胸膛剧烈的跳动着。</p>
灼热的刺痛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将他一贯的冷静克制燃烧殆尽,他攥着那张纸,要十分用力,才能将破门而出,去找她的念头压下去。</p>
“公子,还要再仔细核查吗?”</p>
泽檀低声问。</p>
“不用。”</p>
楼珩确定了心中的答案,其他的,无须再做,泽檀看他似有些出神,抱拳一礼,退了出去。</p>
屋内幽寂无声。</p>
楼珩垂眸看着手中捏得皱巴巴的纸。</p>
最初那股汹涌的念想翻滚过后,理智回笼,让他重新冷静下来。</p>
他倏地笑了下。</p>
那笑不似往日浅淡克制,眉眼轻弯,唇角逐渐扬起,像一束晴光破开雪日的寒意,所过之处,万物回春。</p>
九年了。</p>
他终于在泾州,找回了她。</p>
那年他与祖父因入仕一谈产生分歧,一气之下,孤身策马回了泾州外祖家,娘亲早逝,祖父和三位舅舅怜他年幼失怙,对他疼爱有加。</p>
他到时,大舅父在外行船未归。</p>
其他人骤然见他,得知前因后果,忙叫人去给楼家传信报平安,说是他肆意妄为当严加管教,实际上当晚就大摆宴席,举家同庆。</p>
“你就安心住下,你小舅那边刚开了个马场,从北边买了一些良种来,你去挑挑有没有喜欢的。”</p>
“这边天寒,不比邺京,你带的这些衣裳扛不住,赶明儿让铺子上的掌柜过来,给你多置办几身衣裳,来都来了,今年就留在我这儿过年,多陪外公说说话。”</p>
“你二表哥前段时日还念叨着你,说等你来要与你比剑,那臭小子新找了个武师傅,一钻进山里就是几个月,连家都不要了,你以后可不能学他。”</p>
他娘出嫁前的院子维持着原样。</p>
每年过来他都住这儿,东西一应俱全,因着快过年的缘故,又给添置了许多,然后两个舅舅轮番带他出去‘散心’。</p>
长坡跑马,江边垂钓。</p>
还教他推牌九玩骰子。</p>
江家商户起家,对家中子弟的要求唯品德良善,学文或习武并不强求,规矩什么的更是松散,一贯奉行散养。</p>
他少年时为数不多的乐趣都和这儿有关。</p>
楼氏则与江家截然相反,规矩森严,读书制艺,礼仪品性,皆有考究,他们这房一脉单传,自祖父病逝后,父亲便与几位叔伯同养在长房膝下,后来父亲寻仙访道而去,留他一人,大外祖父便又将他接到身边教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