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一颗一颗捻动佛珠。</p>

芳嬷嬷进来通传：“太后娘娘，皇上来了。”</p>

太后仍是闭着眼，嗯了一声。</p>

芳嬷嬷领命出门，很快，皇上从外面进来。</p>

“儿臣给母后请安。”</p>

太后睁开眼，一派慈眉善目。</p>

“皇帝来了。你公务繁忙，国事缠身，怎么有空来见哀家？”</p>

皇上苦笑一声：“听闻母后召了淳王妃入宫，皇弟半晌也不见妻子回去，新婚燕尔，心里焦急，所以托了我做中间人，来母后这儿瞧瞧。”</p>

太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p>

“怎么，哀家是什么豺狼虎豹不成？不过是叫来陪着说会子话，也要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难不成哀家出去了一趟，就学会吃人了？”</p>

皇上被逗笑。</p>

“皇额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皇弟是念及王妃乡下长大，没见过世面，行事粗鄙，担心言行无状，冲撞了皇额娘，所以担忧。”</p>

太后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p>

“这丫头哀家瞧着是个与佛有缘的，昭阳快办及笄礼了，哀家老眼昏花，手脚无力，让她帮着抄佛经呢。给哀家的乖孙添点福气，也算是她的功德。”</p>

与佛相关的事情，皇上也没有立场置喙什么。</p>

毕竟，他是天子。</p>

天赋皇权，真龙之子。</p>

皇权本身就是建立在宗/教言论的基础之上，他不可能笨到去推翻自己。</p>

“原是如此。那确实如母后所说，是一桩大好事。待王妃回去之后，同皇弟解释了，他也就不必担忧了。”</p>

太后见时候也不早了，把芳嬷嬷叫来。</p>

“你把王妃叫过来吧，今日也抄够了，早些回去。”</p>

“是。”</p>

芳嬷嬷应了声。</p>

苏染染是被皇上领出翊坤宫的，出了院子，后者道：“皇弟在宫门口等你，你去找他吧。”</p>

说着，便有另一个宫人上前：“王妃跟奴婢来。”</p>

苏染染见皇上没有任何反应，就知道这个是皇上的人，乖巧地跟着走了。</p>

出了宫门，她一眼就看到了淳王府的马车。顾靖琛今日居然没有在车里等，而是站在马车边上。</p>

他穿了一件月牙白的袍子，橘粉漫天的晚霞下，身姿挺拔，长身玉立，风雅得如同谪仙一般。</p>

苏染染想，自己真是疯了。</p>

居然会觉得这个毁了容的丑八怪像谪仙。</p>

可是，怎么不算呢？</p>

他悠然地站在那里，身后是巍峨的皇宫，身前是宽阔的大街，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有关，又与他无关。</p>

他只是来这里，接他的妻子回家。</p>

“等了多久？”苏染染问。</p>

这人脸上戴了面具，看不出疲惫神情，一时间猜不透是等了一炷香，一盏茶，抑或是……两个时辰。</p>

顾靖琛淡笑道：“没多久。走吧。”</p>

苏染染伸了个拦腰：“累死我了。你都不知道，跪坐在蒲团上，快两个时辰呢，一动都不能动！后来起身的时候，要不是宫人扶了一把，差点我就腿软摔地上了！”</p>

她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在宫里一直憋着，不能说话，也不敢说话，这会儿好容易见到亲人了，叽叽喳喳把面见太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通。</p>

眼下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顾靖琛想了想，道：“我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也许她是故意磋磨你。”</p>

当年，先帝的一众皇子间，只有他鹤立鸡群一般耀眼，太傅赞赏有加。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如何不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