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没钱，剃头过年。</p>

这时候农村很少有人上理发店的习惯，反倒是那种手动推子，三五家通常都有一个。</p>

这时候《平凡的世界》还没问世，石圪节公社的胡德禄还没设计出时兴的发型，李家人的头发，都是由梁月梅来推剪的。</p>

李娟和李强也都有了新衣服，只等大年三十一过，就换上。</p>

这时候，哪怕家里穷，买不起布做不了新衣服，也会给孩子把衣服洗干净，过年尽量穿补丁少的。</p>

随着除夕的临近，偶尔已经能够听到零星的鞭炮声。</p>

李强这两天是队上最风光的小孩——李龙把在乌城买的一百响小鞭给他拆了，一次让拿了一把，然后点一根茉莉香拿在手里，出去放。</p>

这时候无论男孩女孩，对于鞭炮的追求都是非常执着的，那一百响的小鞭炮装药量非常少，李龙都敢捏在手里放，所以并不担心被炸着。</p>

反倒是大年初一早上下饺子要放的电光炮挺响，这时候还是要小心。</p>

这个新年，不少人家都念着李家人的好——托李龙的福，队里许多人家过这个年，团圆饭的桌上，能多添一两道硬菜了。</p>

无论是野猪肉、黄羊肉还是羊下水，包括鱼，都是以前过年的时候少有的。但现在，多多少少都有了。</p>

哪怕是自己去小海子砸冰窟窿逮鱼，也是李龙先搞起来了。其他人家虽然不去卖，或者不敢去卖，但至少会吃鱼的，有鱼吃了。</p>

年夜饭里有一条大鲤鱼上桌，那就很有面子了。</p>

这几天来李龙这里串门的年轻人也不少。</p>

许海军在看到李龙屋子里的皮夹克后，羡慕了好久——这一件皮夹克在百货大楼里要四十多块钱，顶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普通人还真很难买得起。</p>

但外面是獭皮，里面是处理过的毛茸茸的毛，加上一个毛领子，看着时髦，而且确实保暖。</p>

“小龙，你说你这段时间变化真大啊。”许海军坐在炕上感慨的说，“钱挣了不说，出去见识了不少，听你说话都不一样了。”</p>

今天许海军是一个人过来的，他又拿来二十颗子弹，要换四斤黄羊肉。</p>

李龙自然没意见，家里别的不多，就肉多。</p>

“要么说树挪死，人挪活呢？”李龙笑着说，“伱出去转转，见识多了，自然也就不一样了。”</p>

“没出去过，不怎么敢啊。我最多也就县城里转转，哪像你，乌城、石城随便转。”</p>

“那我拉着鱼，玛县有人抓，不去石城怎么办？人不都是逼出来的，你不逼一下自己，怎么知道不行呢？”</p>

这年头没有其他的娱乐设施，李龙也只能看书打发一下时间。这让他分外怀念上一世手机刷视频刷小说的日子。</p>

“对了，听说吴淑芬和顾二毛又闹掰了，她没来找你复合？”许海军语气有些暧昧的问道。</p>

“复合啥？”李龙摆手，“好马不吃回头草，她不可能来，我也不可能去。”</p>

“为啥？她长的那么漂亮，你不稀罕了？”许海军有些意外。</p>

“那她长那么漂亮，你怎么不去追她？”李龙反问。</p>

“她漂亮是真的，但她妈难缠也是真的。”许海军现在算是把李龙当知己，说出了实话。</p>

“我心思不在这上面。”李龙摇头，“现在挣钱最重要。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把钱挣到了，不管是工人还是农民，那都是抢手货。”</p>

“你还真说对了。”许海军笑着说，“这两天我嫂子都说着要给你介绍个好对象呢。”</p>

“算了吧。”李龙笑笑，“我现在眼光高，一般的可看不上。”</p>

许海军走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李龙清楚，许海军这人挺清高。他上过高中，虽然没毕业，但眼界和队里普通年轻人不一样。总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然后就真的当兵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