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战斗，似乎毫无仙风道骨可言。</p>
法门神通俱用尽，便中能回归到最原始的厮杀搏斗。</p>
黑白两鹤回归主人体内，两人身后各浮现一尊鹤形虚影，身形更是刹那暴涨如山岳，手持大印朝叶灼袭来！</p>
这道元神化身的法门叶灼没学。</p>
境界还没到，再则，他并不很想变成这样。</p>
本命剑就这么三尺四寸，身形变得再大也无意义。</p>
要怪就怪那条叫离渊的墨龙没生出片能大小如意的好鳞片吧。</p>
叶灼持剑迎那两巨人而去。</p>
巨人势大力沉威压沉重，他身形飘逸剑法轻凌，偶尔还能聚出佛门法印护身，纵然体力灵力有所不支，仍能大致平手。</p>
太皓与太缁将其状况尽收眼中。人力终究有尽时，尤其现在灵力已绝。</p>
两人攻势不减，默契地消耗着叶灼的力量，只待他山穷水尽之时。</p>
没有灵力续上，此人支撑不了多久。此番战斗中途有诸多波折，好在最终仍未超出掌控。</p>
叶灼似乎也未有别的动作，只是寻常出剑，剑法倒确实炉火纯青，不可小视。</p>
声声鹤鸣中，是太皓先发现了不对。</p>
第一眼，他只觉得，身周飘散的那些莲瓣般的血红残片，有些过多了。</p>
然而当他看向其中一片，那丝缕残片却如火焰陡生般燃起，瞬间化为一个与叶灼一模一样的持剑虚影，血红色虚影握持灵剑，以与叶灼本身无二的凌厉剑法向他攻来！</p>
观其本源，竟与那武宗老儿所使出的万兽虚影相似。</p>
太皓心中不由怒骂武宗无能。</p>
逞能未成被人反杀还不够，连武道绝学都被他人学去！</p>
带着满腔怒意与那虚影一击交手，看向四周，只见那漫天残焰，竟都化作持剑虚影，各自使用不同剑式向他们同时出手！</p>
虚影剑法冰冷，出招接招皆无任何声息，出剑有清静莲花蔓生缠绕，本应幽美，然而其色血红，令人只觉悚然。</p>
比那武宗老儿的万兽之影，妖异百倍！</p>
“果然是邪道妖孽！”太缁怒喝。</p>
两人默契靠近，背对着彼此，朝向这漫天虚影。</p>
此时他们察觉到另一件事——叶灼真正的实体，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看不到了。</p>
必然隐于某一道虚影之中。</p>
然而所有幽影气息竟是一模一样，无法分辨。</p>
“师弟，将它们尽数击破！”</p>
一念既出，两人巨大身躯立刻分裂，化作无数黑白两鹤，朝那些虚影攻去！</p>
鹤影凶戾，力量充沛，全力攻击下，那些虚影顿时被逐个绞杀，撕成满天碎片。</p>
生灭两法循环运转，每当撕碎一个虚影，就有一股力量涌入元神内，下一击威力陡涨。</p>
但见漫天血丝鹤羽飘散，终于，山间只剩下一黑一白两只巨鹤，还有最后一个看起来实力最强的血红虚影。</p>
两鹤长唳一声，一东一西朝虚影袭去！</p>
强袭之下，虚影倏忽破碎。</p>
太皓太缁两人忽觉内腑翻江倒海般剧痛，仿佛那尖锐鹤喙刺进的是自己的身体一般。</p>
“这是为何！”</p>
两人重聚身形，撑着那股剧痛落地。</p>
恍然惊觉，自己的身体元神从未像现在这般孱弱，如同回到凡人之身。</p>
再看向前方，发现身前落着一对又一对密密麻麻相搏而死的黑白鹤尸，地面全是点点碎羽，斑斑血迹。</p>
两人俱是心神大震！</p>
这鹤可不是他们的灵宠，而是千难万险修出的元神！</p>
——为何会如此？</p>
恍惚之间，仿佛那万千虚影仍未散去，依然在虚空之中静静注视着他们二人。</p>
太皓忽然想起此界有一处上古遗迹名为千佛幻洞，石窟之中自上至下密密麻麻雕刻无数姿态各异的彩佛造像。每一座佛的形体都不算大，只与真人无异，可是成千上万尊佛像刻于窟中，天光下照，便使人仿佛处在漫天神佛之中，顿觉自身渺小。</p>
如今场景，竟像那恢弘佛窟活生生再现一般。</p>
却不觉得丝毫神圣，只有诡异幽凉，了无生气。</p>
“妖孽……”太皓艰难喘气，看向前方，“你用的是什么邪道幻术！”</p>
前方，千只鹤尸消散蒸腾，万千虚影亦化为无形。而在这无形之中，叶灼的身影就站在他最初站着的地方，仿佛从没有动过。</p>
只见这人长发已散，凌乱披在肩头。</p>
衣袍亦已在打斗中不甚整饬，指节泛白，手上血迹斑斑。</p>
五官依旧鲜明。</p>
他眼睫微垂恰到好处遮住那向来冰冷的眼神，忽然，一道血迹从右眼流下。</p>
——竟现出某种空无一物的慈悲相。</p>
“不是幻术。”叶灼说罢，察觉到眼下温热。于是抬手将血迹随意抹去。</p>
力尽之际，强行融合完全不相关的剑法、佛法和武修神通，果然超出承受，没有七窍流血已算是炼体有成。</p>
身上有短暂的佛法残留，让他觉得自己善良了许多，甚至听到他人提问，开口回复：“是心障。”</p>
然而此番面无表情以指尖拭去眼下血泪，落在太皓太缁两人眼中，又是何其诡丽的一幕。</p>
兼有腕上血色珠串，幽然生辉。</p>
“……心障？”</p>
说话间，短暂的善良已被驱逐出体内，叶灼不再出言，提剑往两人落地的方向走去。</p>
心障即为执着。</p>
当太缁太皓想在虚影中找出他的本体，就陷入了自身的执着。自那开始，他们手下所斩，尽是自身执念幻相。勘不破执着，就会自伤至此地步。</p>
他的本体其实从未消散过。只是，人心中一旦生出执着，自然再也看不见其它。</p>
叶灼提着滴血长剑来到重伤的二人身前。</p>
太皓真人忽然道：“那是佛门炼心神通‘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对不对？”</p>
“本为澄清己心，照见执念的正道法门，却被你用邪异妖法改造，变成杀人神通，我说的可对？”</p>
叶灼想回答这个似有机锋的问题，但他懒得回答。</p>
他是个剑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