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封狼居胥</p>
巫神教大祭司，瞳孔当中法力流转，就看透了眼前之人的境界修为。</p>
武道第一境，蜕凡圆满。</p>
根据之前的情报，此人明明应该是蜕凡中期才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突破到蜕凡后期，即便是在修仙界的武夫当中，也是令人咋舌的存在。</p>
好在，并没有到达第二境。</p>
也就是说。</p>
仍旧相当于，炼气中期，不是他的对手。</p>
见此。</p>
巫神教大祭司心中稍稍松了口气。</p>
他先前。</p>
一直要维系阵法。</p>
没办法离开祭坛的三丈之地，否则的话早就亲自出手。</p>
但既然对方送上门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p>
“嗡——”</p>
眼看着对方距离祭坛愈来愈近。</p>
巫神教大祭司的眉心之上，浮现出一抹腥红的纹路，继而有红光从中钻出，悬立在他的身前，散发着强悍的法力。</p>
那是一柄匕首。</p>
但并非金属打造。</p>
而是森森白骨雕刻而成。</p>
骨刀中间镂空，表面铭记着好似花纹般的古老文字。</p>
上面的文字，一个接着一个地亮起，直到填满骨刀，使其变得熠熠生辉，法力荡漾之下，嗡鸣不断，隔着许远，几名大汗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森森寒意。</p>
这骨刀。</p>
便是巫神教大祭司的本命法器！</p>
杀一个蜕凡武修，绰绰有余！</p>
他看着奔向祭坛的白袍，微微眯起眼睛，施法结印。</p>
八十步！</p>
六十步！</p>
陈三石的速度越来越快，从疾走化作狂奔，再从狂奔彻底变成残影，每往前一步，无双战意就会再提升一分，真气的积蓄也能再深厚一分。</p>
【无双】</p>
【蓄气】</p>
【金刚之体】</p>
【混元护体】</p>
【真龙气】</p>
等等词条。</p>
在这一刻，堆积到巅峰！</p>
白袍也来到祭坛之前一跃而起，他跟沥泉枪合二为一，真气鼓荡之下，震开层层黑雾，击退滚滚红光，一条真龙自九霄而下。</p>
刹那间。</p>
时光的流速。</p>
蓦然变得缓慢。</p>
还差一点！</p>
最后一点点！</p>
在修仙界。</p>
一个境界动辄数年乃至数十年，其中的积累不必多说，若是能够轻易跨境界杀敌，岂不是白练这么多年？</p>
而且法修们的躯体脆弱，但是施展出来的杀招，可丝毫不比体修弱。</p>
即便是【蓄气】至今。</p>
再加上斩杀万人层层叠加的战意，也还是差一丝。</p>
“嗡——”</p>
祭坛之上。</p>
巫神教大祭司也结印完成。</p>
骨刀迸发而出，化作一抹血红色的流星，砸向从天穹飞来的真龙。</p>
直到此时此刻！</p>
这抹红色流星的法力波动，还是要比真龙的波动强大一毫。</p>
偏偏就在最后一刻。</p>
“洪泽营！”</p>
“大雪龙骑！”</p>
“助阵——”</p>
汪直骑着黑风马，率领着洪泽营最后的将士，保持着大雪龙骑天门阵的阵型，杀上这阴山山脉，狼居胥山的山巅。</p>
阵法之中。</p>
龙首之位。</p>
重归白袍。</p>
丝丝缕缕的白色玄气，加持在白袍的身上。</p>
天书阵法，对于阵中的每个人都有加持。</p>
虽然单独不多，却的的确确存在。</p>
更别说白袍，是龙首，是他们的阵眼！</p>
“轰——”</p>
玄气加持之下。</p>
那一条沥泉枪所化的真龙表面，额外覆盖上一层冰霜，爆发出来的真气，在这一刻，终于隐隐超过红色流星中的白骨匕首。</p>
在巫神教大祭司的瞳孔中，映照出一幅画面。</p>
真龙，吞噬了流星。</p>
而后在他眼中迅速放大，直到遮蔽住全部视野，遮蔽住整片天穹。</p>
……</p>
幽州。</p>
古魔族修士文吉亲自出手之后。</p>
吕籍等人再也无法前进半步。</p>
明明祭坛，近在咫尺！</p>
偏偏咫尺，好似天涯！</p>
“轰——”</p>
又是一次斗法之后。</p>
吕籍再次轰然坠落，嘴角挂着血痕，单膝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吐息之间，口中和鼻腔当中，喷播出浓郁的血雾，就连握着方天画戟的右手，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p>
“砰——”</p>
裴天南和范海凌。</p>
同样是在数名武圣和修士的围攻下，重伤倒地。</p>
“咳咳咳——”</p>
范海凌趴在地面，拼了命地想要去捡起掉落在前方的陌刀，每挪动一次身体，都会吐出一口鲜血，就在马上要触碰到兵器的时候，一名蛮族武圣抬腿将其踹飞出去，好似在踢蹴鞠般。</p>
裴天南更是遍体鳞伤地靠在一棵树干前，彻彻底底失去还手的能力。</p>
在他面前。</p>
两名蛮族武圣持刀而来。</p>
“嗬嗬……”</p>
三师兄聂远，胸前插着数支箭矢，奄奄一息。</p>
“老三！”</p>
见状。</p>
吕籍不知从哪里提出一口气来，霍然起身就要去救师弟。</p>
“嗡——”</p>
这时。</p>
一道红光袭来。</p>
再次将吕籍击倒。</p>
半空中。</p>
魔族修士文吉收回飞剑，眼神冰冷：“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p>
他说着。</p>
面前飞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足足有八道红光徐徐展开，对准地面残破不堪的山岳。</p>
“妖人！”</p>
吕籍看着马上就要遭到斩杀的师弟，以及遍体鳞伤的裴天南和范海凌和满地的北凉军尸体，阵阵不甘好似涌泉般涌上心头。</p>
他能够感觉到。</p>
这些所谓修士对自己的蔑视。</p>
仿佛所有人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蝼蚁而已。</p>
就因为……</p>
他们更强！</p>
这个世界。</p>
永远都是这样！</p>
只有强者才能够睥睨众生。</p>
而弱者，永远只能卑躬屈膝！</p>
思绪滚滚纷飞而过。</p>
吕籍再抬头时，目眦欲裂。</p>
那他。</p>
就变得更强！</p>
紫气氤氲下。</p>
一张羊皮卷浮现在他的身前。</p>
“大师兄……”</p>
三师兄聂远看见这一幕，想要劝阻，却早就没了气力。</p>
只见羊皮卷中。</p>
隐隐约约有声音传出。</p>
只是所有人都听不真切。</p>
而吕籍则是下定某种决心。</p>
于是。</p>
阵阵黑紫气息开始在他身上攀升。</p>
古魔修士文吉自然不会干看着，早在对方施法通灵的瞬间就已经出手。</p>
只可惜，还是来不及了。</p>
黑紫玄气节节攀升，拖着吕籍的身体缓缓飘起。</p>
在他的面前，出现一道神龛。</p>
神龛消散。</p>
化作一缕缕的紫气通过天灵灌入他的体内。</p>
待到吕籍再睁眼时，如神似魔，他徐徐开口，声音好似两个人叠加在一起：“古魔小修，见到本座，还不下拜？！”</p>
“好魄力！”</p>
文吉皱起眉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敢跟这些邪神借债，也不怕自己还不起？”</p>
“不拜，便拿命来——”</p>
吕籍的方天画戟之上，燃烧起黑紫色的火焰，先前的香炉碎片也化作一团团紫火，迎着铺天盖地的飞剑砸去，神力爆发之下。</p>
幻化出来的飞剑接连崩碎，本体飞剑也失去控制镶入一颗树干当中。</p>
眼看着来不及躲闪。</p>
文吉召唤出一面黑色的法器盾牌。</p>
“轰——”</p>
雷霆巨响之下。</p>
盾牌挡住方天画戟，却挡不住一团团紫色火焰，文吉不得不又掐诀施法，在身前凝聚出一层屏障，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p>
在防住前面几团紫色火焰后就支离破碎，足足有四团火焰轰然砸在他的身上。</p>
古魔修士镶入大地当中。</p>
吕籍没有追杀他，而是腾空而去，直奔祭坛。</p>
没时间了！</p>
血祭大阵早就到了最后关头。</p>
还剩多久？</p>
半盏茶？</p>
十个呼吸？</p>
亦或者几个呼吸？</p>
吕籍只是全速朝着祭坛飞去。</p>
“拦住他！”</p>
“就差最后一口气，不要让他放走一个人！”</p>
“咳咳……”</p>
文吉没有爬起来，而是一边咳血一边躺在地面施法，展开一双法术所化的羽翼追击。</p>
其余几名修士和武圣，也都拼尽全力追赶。</p>
在吕籍模糊的视野中。</p>
前方的罗天山脉，几乎彻底遭到血雾笼罩，仅仅剩下最后一条生存的缝隙。</p>
眼看着文吉等人即将要追上来。</p>
他干脆直接投掷出紫气氤氲的方天画戟，化作龙象魔兽扑向祭坛，后面更是跟着所有的香炉碎片，本人则是赤手空拳去阻拦古魔修士。</p>
只见。</p>
祭坛之上。</p>
辅助阵眼进入超负荷运转，里面镶嵌着的一块块灵石和煞石再加上装有精血的金刚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耗着，直到龙象魔兽携带着紫色火焰落下。</p>
“轰隆隆——”</p>
祭坛崩坏，辅助阵眼开裂。</p>
控制着生机的阵眼损坏之后。</p>
就看到。</p>
凉州方向。</p>
天地之间。</p>
漫天血雾当中，缓缓洞开一道缝隙。</p>
天地一线！</p>
一线生机！</p>
“师父！”</p>
吕籍就想要脱身，赶往凉州之内。</p>
然而，这道历经千辛万苦，付出巨大代价才洞开的生门，仅仅维持不到两个呼吸之后，就又开始在血雾的吞噬下迅速闭合。</p>
“啊——”</p>
吕籍不甘地咆哮起来。</p>
他输了？</p>
“哈哈哈哈——”</p>
与之截然相反。</p>
负伤的古魔修士文吉，见到此情此景放声大笑起来。</p>
“晚了！”</p>
“一切都晚了！”</p>
“血祭大阵已成，辅阵眼的作用已尽！”</p>
“既然生机已逝，又何来生门之说？！”</p>
“说到底，这里也只是辅阵眼！”</p>
“轰隆隆——”</p>
又是一声巨响。</p>
文吉的笑容蓦地僵住。</p>
……</p>
凉州。</p>
血雾彻底笼罩住世间的一切，并且再也没有停滞，从丈余高的位置，开始肆无忌惮地向下吞噬，很快就来到人们的头顶上方。</p>
“啊——”</p>
城门处。</p>
几名不慎沾染到血雾的百姓，当场哀嚎着化作血水。</p>
“妖怪！”</p>
“有妖怪吃人啊！”</p>
在他们的眼中。</p>
血雾当中。</p>
如同有一张张的血盆大口，哪怕是一根手指接触到，也会连累整个人遭到吞噬。</p>
人们纷纷匍匐倒地，没有一个人敢再站直身子。</p>
但即便如此。</p>
那血雾中的妖魔也不打算放过他们，还在继续向下。</p>
九尺！</p>
七尺！</p>
五尺！</p>
“姐！”</p>
孙不器在混乱中找到孙璃。</p>
在她的旁边就是陈云溪，以及司琴墨画等丫鬟下人。</p>
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寻来。</p>
便是凝香和昭昭。</p>
“嗡——”</p>
凝香广袖飘动，一双纤手施展法术，操控着一轮银环陡然放大，来到孙璃等人的头顶，似乎想要笼罩住这片天地，但在接触到血雾的瞬间击飞回来。</p>
她本人更是一个趔趄，朱唇边溢出一缕红丝。</p>
“师父。”</p>
昭昭急忙将其扶住：“怎么样啊，你不要吓我……”</p>
“受伤有什么大不了的。”</p>
凝香莞尔惨笑：“我们马上就要化作血水了。”</p>
“……”</p>
孙璃没有说话，只是搂着陈云溪，紧紧捂住她的眼睛。</p>
“往地底下躲！”</p>
人群中有人出了主意。</p>
不少人纷纷往地窖里躲，往河里躲，更有直接跳下井里的。</p>
但很快。</p>
地下就传来凄厉的哀嚎。</p>
这血祭大阵，天上地下一起发动，他们就如同处在一头巨兽缓缓闭合的巨口当中，哪里还有半分活路？</p>
不光是百姓。</p>
集结在一起的北凉军更是陷入到莫大的惶恐。</p>
督师！</p>
这次就连孙督师，就连皇帝陛下都困在这里，外面的军队也迟迟没有消息，再也没有人能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p>
只可恨。</p>
他们不是死在沙场上。</p>
而是在这莫名的妖法之下丧生！</p>
“殿下，殿下快趴下！”</p>
六皇子曹焕被几名太监直接扑倒在地。</p>
他挣扎着说道：“起开，我要去找箭，找情报，吕将军他们肯定能成！”</p>
十数年！</p>
他在京中圈禁十数年。</p>
好不容易重回朝堂，就遇到这么一遭。</p>
他怎么能甘心？！</p>
“殿下！”</p>
太监死死将其按住，哽咽着说道：“两日之前，大雾扩张，我们就已经没办法和外界联系了！吕将军他们要是、要是能成的话，早就成了……”</p>
“嗡——”</p>
话音刚落。</p>
就看见在罗天山脉东侧。</p>
泼天大雾当中，忽然打开一道缝隙。</p>
“生门！”</p>
“是吕将军！”</p>
“是幽州！”</p>
曹焕的瞳孔放大：“是吕将军，幽州大胜……”</p>
他话说到一半。</p>
就看见才打开的生门又关闭了。</p>
此情此景。</p>
化作压垮数百万生灵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p>
所有人。</p>
都陷入到无尽的冰窟和深渊当中。</p>
这会是他们，在这世上的最后几口气。</p>
罗天山脉。</p>
隆庆皇帝亲眼看着风门打开又关闭，不得不打消借此离开的念头。</p>
防御结界内。</p>
巫神教教主和邓仙师看着这一幕，既兴奋又恐惧。</p>
兴奋是因为大阵即将成功。</p>
恐惧，是他们也没办法离开！</p>
只怕是，要一起化作血水！</p>
“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p>
邓仙师的声音有些发狂：“给你们生路不要，难道就非得同归于尽吗？好啊，好啊，那就都一起死吧，一起为我古魔族的复兴大业，化为养料！”</p>
“草你祖宗！”</p>
温植破口骂着，弯着腰接近，手里的双刀疯狂劈砍着他们的结界。</p>
“子瞻，你看到了，没时间了。”</p>
隆庆皇帝来到孙象宗的身边，催促道：</p>
“你如果再不把东西给朕，朕就算是能出去，只怕是也没办法封印煞脉，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天下生灵，遭到古魔族修士的屠戮么？”</p>
他看着压到头顶的血雾，怀中的龙渊剑嗡鸣不断：“不要再犹豫了，朕说到做到。”</p>
“咳咳咳咳……”</p>
孙象宗咳嗽着，拿出一颗珠子，用嘶哑的声音交代道：“只需要灌注灵力，即可成阵，但是煞脉复苏之后，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容易，你需要自去修仙界，找那些名门正宗，想办法让他们出手。”</p>
“朕，知道了。”</p>
隆庆皇帝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子瞻，要不要朕试试，说不定能把你也带出去呢？”</p>
“你若是想动手，动手便是，何须废话这般多？”</p>
孙象宗说完，就在铺天盖地的大雾当中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p>
“不管是你认不认，朕把你当做弟兄，不会强迫你的。”</p>
隆庆皇帝最终，还是把目光挪开。</p>
他提起龙渊剑。</p>
阵阵难以描述的玄气开始从中向外迸发。</p>
就在弥天血雾即将落下，他已经做出拔剑式的时候。</p>
天地剧变！</p>
……</p>
“啊！！”</p>
“呜呜呜！”</p>
“儿啊，娘没能供你念书，家里穷，只能让你做个庄稼汉，你别怨娘……”</p>
“闺女，你把眼睛闭上！”</p>
“娘子，我来生还娶你！”</p>
“我要发财，我下辈子也要发财！”</p>
“弟子不孝，没能给师父报仇！”</p>
“……”</p>
“阿姐。”</p>
苏灿坐在马厩当中：“看来，我是没机会去参军了。”</p>
一桩桩，一件件。</p>
凉州内外，数百万百姓和亲人故友做着最后的告别。</p>
可这时……</p>
血雾停了！</p>
就悬停坐在地上的人们的头顶，没有再继续往下。</p>
“这……”</p>
“这是怎么回事？”</p>
“……”</p>
大约三两个呼吸之后。</p>
血雾不但止住。</p>
而且还开始倒退。</p>
就好像时光倒流一样。</p>
血红色的穹顶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七尺。</p>
一丈。</p>
十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