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背水一战</p>
“什么？！”</p>
虎丘山八百斩一万后。</p>
曹焕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陈三石的惊悚指挥方式，结果发现……</p>
根本没人适应得了！</p>
抗命！</p>
这是抗命！</p>
而且抗的还是圣旨的命！</p>
他怎么敢的？！</p>
“咳咳~”</p>
二师兄程位说道：“殿下稍安勿躁，我师弟此行也是为解凉州之危，陛下之危啊，绝对不是有意抗命，而且他分兵也不算多。”</p>
“本王也略通兵法。”</p>
曹焕焦灼地说道：“先抛开他抗命的事情不说，你们没看到他要做什么吗？他要北上，去漠北深处，直捣眉山！”</p>
大都！</p>
一万余里！</p>
没有补给！</p>
大漠之上，至少还分布着二十余万兵力，光是已知的玛瑙河，就还有一名武圣，大都之内，还有巫神教的高层，留有仙师也说不定。</p>
在种种不利于己方的情况下。</p>
率领一万五千人去攻打，万里之外的蛮族大都！</p>
这已经不是天方夜谭，简直就是一场噩耗！</p>
就算！</p>
他能做到。</p>
花费的时间，又需要多少？</p>
怎么可能比攻打幽州更快？</p>
“快！”</p>
曹焕急忙道：“取金牌来，把他给我拦住！”</p>
“来不及了殿下！”</p>
部下汇报道：“吕将军他们不敢耽误，已经星夜前往幽州，陈将军他们，只怕也已经北上数百里……”</p>
“如何是好？！”</p>
曹焕拍着双手：“房将军，你给本王说说，如何是好啊？凉州城数百万的百姓，岂能冒如此大的风险？”</p>
“正因为有成千上万的生灵，才值得冒风险。”</p>
轮椅上的房青云咳嗽两声：“殿下，事已至此，你就算着急也没用了，而且其实，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峻。</p>
“首先，陈将军必定有他的想法，不是单纯莽夫行径，这点应该没有人会怀疑吧？”</p>
曹焕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p>
其余几名老将也是如此。</p>
一桩桩一件件大胜不必细数，自然都在他们心中。</p>
“但是单从此次来看，陈将军终究还是有些年轻。”</p>
“论起攻坚战，吕将军是强项，跟着他去幽州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p>
“就算是他有什么想法，也有逞能的嫌疑。”</p>
“还是年轻，浮躁了些。”</p>
“……”</p>
“好，就算你们说的没错。”</p>
房青云继续说道：“幽州不是还有吕将军呢吗？有许文才两营兵马和其他各路援军前往，其实多陈将军一个洪泽营不多，少他一个不少。</p>
“既然如此，那么……</p>
“我们为什么干脆不分出一营兵马，多留一份希望呢？为什么要把赌注全部押在幽州呢？”</p>
一番话说下来。</p>
曹焕不再恼怒。</p>
“罢了。”</p>
他挥挥衣袖：“事已至此，本王说什么也没用了，就由他去吧，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再拿他问罪就是……怕就怕，凉州百万生灵炼化，他在大漠之中，也不会有任何活路。”</p>
……</p>
罗天山脉。</p>
营帐内。</p>
隆庆皇帝。</p>
就在盏茶之前，看完了前方的战报。</p>
虎丘山外分两路兵马。</p>
洪泽营北上而去。</p>
曹楷不满如此冒险的行径。</p>
但他更不满……</p>
抗命！</p>
陈三石。</p>
抗命了！</p>
“陛下息怒。”</p>
候公公连忙道：“陈将军也是为万千生灵。”</p>
“朕，让他去幽州。”</p>
隆庆皇帝的脸上看不出表情。</p>
“……”</p>
候公公跪倒在地。</p>
“报——”</p>
“陈将军急信到！”</p>
“……”</p>
“拿来。”</p>
隆庆皇帝亲自接过急信，拆开浏览，看完以后，神色依旧深沉：“候保，你也看看。”</p>
“是。”</p>
候公公双手接过信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旋即便笑着说道：“陛下您看，陈大人说的很清楚，他也是护驾心切，甘愿等到战事结束以后辞官罢爵。</p>
“还说陛下是千古一帝，万世明君，明白战场瞬息万变，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若是陛下在虎丘山，说不定还会亲自御驾亲征，奔赴狼居胥山呢。</p>
“陛下，这陈大人言辞恳切，句句真诚，看得出来，抗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眼下的情况，实在是万分火急。”</p>
“这是把朕高高架起来了，让朕没办法责罚他。”</p>
曹楷的声音古井无波，令人听不出情绪：“候保，你觉得陈三石的行军策略如何？”</p>
“这……”</p>
候公公坦诚地说道：“只怕是凶多吉少。”</p>
“他若是真死在是漠北，朕倒是可以原谅他的抗命，再给他加封谥号。”</p>
隆庆皇帝看向幽州方向：“传令吕籍，不惜一切代价，攻打朱陀关。”</p>
“是！”</p>
“……”</p>
太监离去之后。</p>
曹楷缓缓从蒲团上起身，来到营帐外打坐疗养的孙象宗身边，把情报、急信丢到他的面前：“看看吧，你的好弟子。”</p>
孙象宗睁开双眸，扫了眼后，没有理睬。</p>
“好大的胆子，他跟朕夸下海口，说要把蛮族四部的大汗活捉回来，让漠北从此没有蛮族作乱，如今领着洪泽营，已经北上去了。”</p>
隆庆皇帝俯瞰着老人：“他恐怕还不知道，狼居胥山上有修士吧？他一个玄象大成拿什么去打？此去只怕是凶多吉少，朕要损失一位将军，你也要损失一名爱徒了。”</p>
……</p>
幽州。</p>
“援军还有多久到？！”</p>
范海凌站在城墙之上，拖着一柄长刀来回踱步，发出呲呲啦啦的响声。</p>
“范将军。”</p>
裴天南实在是听不下去：“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p>
“我怎么消停？”</p>
范海凌指着罗天山脉：“眼看着蛮族大军陆续进驻，真要是让他们把凉州炼化，下一个不就是咱们？那些在天上飞的妖人，可是说过要把咱们都炼成丹药的！”</p>
那些协助蛮族的人。</p>
绝对不是什么真正的“仙人”。</p>
因为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和煞气，比自己这些行军打仗多年的人还要重。</p>
而且“仙人”的黑袍之下，一张张面孔都布满红紫色藤蔓般的血管。</p>
分明就是妖人！</p>
“你着急也没用。”</p>
裴天南说道：“而且算日子，虎丘山的援兵也已经启程，这不……”</p>
他指着出现在视野中的海东青，“来信了。”</p>
范海凌吹了个口哨，召唤海东青落下，然后迅速拆开信笺，阅读里面的内容。</p>
“范将军，情况如何？我就说不用太着急。”</p>
裴天南问道：“三营兵马抵达幽州以后，再加上咱们本身的两营，也有将近八万兵马，又有吕将军和陈将军在，只要我等同心协力，拼死一搏，还是能争取到一线生机的。”</p>
“没了，陈将军没了！”</p>
范海凌意识到话中歧义，连忙解释道：“洪泽营不来了！”</p>
“不来了？”</p>
裴天南坐不住了，急忙问道：“不来幽州，还能去哪里？”</p>
“漠北！”</p>
范海凌拿着信笺的手有些发抖：“陈将军领着洪泽营分兵，直奔着漠北去了，好像说是要直取蛮族大都，直接毁掉狼居胥山得到”</p>
在他们身后就是城楼。</p>
先前在里面休息的许文才按捺不住，拿着羽扇走了出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过信笺亲自再看一遍。</p>
“蛮族大都，我没记错的话，距离虎丘山足有一万里地吧？而凉州到幽州，只有四千里，为什么要多走六千里地，这样不是更浪费时间，而且攻打大都的难度只会更大吧？！”</p>
裴天南说话都有些结巴：“这这这，这是怎么个打法，许先生，你怎么看？”</p>
“舆图！”</p>
许文才吩咐道：“快把舆图取来，范将军，你再把信中所说的行军路线跟我复述一遍。”</p>
部下取来舆图。</p>
范海凌也复述完毕：“许先生，按照他们的位置，别的不说，再往前几百里就有蛮族设置的关卡，几乎不可能快速通过。”</p>
根据洪泽营的行军路线。</p>
许文才手中的羽扇，最终停在一条大河附近。</p>
玛瑙河！</p>
“这里，就是陈将军马上要面临的巨大阻碍！”</p>
裴天南皱着眉头说道：“玛瑙河一带，牧草肥沃，向来是宇文部落的重要关隘，如果所记不错的话，那里如今最起码也有四到五万兵力镇守。</p>
“宇文的四贤王，宇文景温就在这里，他可是武圣。</p>
“兵力、战力都要远超陈将军，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浪费时间绕开，一旦逗留过久，就会遭遇四面八方的大军围困，然后……全军覆没！”</p>
“这位陈将军生平喜欢弄险！”</p>
范海凌说道：“这次，是要栽个大跟头了！”</p>
“许先生？”</p>
裴天南问道：“你有何见解？”</p>
“此子骄狂，活该有此大败！”</p>
许文才挑着眉毛如此说道。</p>
但他心中，再次踏实不少。</p>
大人这般行事。</p>
说明……</p>
还有救！</p>
凉州还有救！</p>
……</p>
玛瑙河。</p>
宇文大寨。</p>
“四叔！”</p>
九皇子宇文信，腰间挎剑，携带着一身的雪花走出大帐：“前方的消息送回来了！”</p>
“嗯。”</p>
宇文景温平静地说道：“应该都去幽州了吧？”</p>
“是去了，但好像没有全去！”</p>
宇文信指着信纸：“我们在虎丘山东侧有几个部落，他们借助地势观察到盛人的动向，确实发现有大军奔赴幽州前线，但是数量不够三营，大概只有两营兵马，领头的是吕籍，该死的陈三石，和他的洪泽营消失了。”</p>
“消失？”</p>
宇文景温闻言，十分重视地起身来到沙盘之前。</p>
“四叔。”</p>
宇文信不解地说道：“他们离开虎丘山之后，目前只有两条路可走。</p>
“要么朝着西方雁州，那里没有遭到血祭大阵的结界控制，说白了就是撤退！但是我觉得，姓陈的性格，应该不会懦弱地逃跑。</p>
“要么……</p>
“就只有北上！</p>
“他们一没有足够的兵马，二没有武圣，三没有补给，四没有时间，凭什么这么做？”</p>
“侄儿分析的很对。”</p>
宇文景温说道：“但是我们不能轻敌大意，姑且按照他北上吧，吩咐各个部落警戒，并且密切注意洪泽营的动向，一旦有任何发现立即向我汇报。”</p>
……</p>
大漠。</p>
狂风。</p>
暴雪！</p>
一支骑兵在恶劣极端的天象之中推进着。</p>
“大哥！”</p>
曹芝跟在身侧，脸上挂满冰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p>
陈三石淡淡道：“说。”</p>
曹芝披着貂毛大氅，胯下也是一匹珍贵的异兽战马：“先前吕将军的四问，你还没有回答，能不能给小弟弟解惑？”</p>
四问。</p>
无非是，路途远、蛮族兵力多、大都可能有仙师，再加上没有后勤补给。</p>
行军枯燥，陈三石没有拒绝。</p>
他缓缓道：</p>
“其一，此行虽然有万里，但是我们不需要攻城拔寨，所以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路途遥远，但若是把在幽州攻坚诸多城池的时间算上，其实也就差不多。</p>
“其二，蛮族兵力虽众，但是分布在大漠各处，调度起来需要时间，只要我们不停下来，很难遭到围困。</p>
“其三，不管是巫神教还是妖人，不光狼居胥山有，幽州也不会少，打哪边都是一样的。”</p>
“大哥果然心中有数。”</p>
曹芝点点头，而后问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补给呢？</p>
“凉州被困，外面又大雪封路，就算是从雁州调拨粮草，也根本不可能跟得上孤军深入的速度，我们……是一支彻彻底底的孤军。</p>
“先前玄武营分兵的时候，只带走十天随身干粮和马匹粮草，如今消耗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可就要吃雪了。”</p>
他短短随军洪泽营数日。</p>
就看出来。</p>
这是一支……</p>
真正的虎狼之师！</p>
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也能做到丝毫不乱。</p>
但是再厉害的虎狼之师，也需要粮食填饱肚子。</p>
“问得好！”</p>
“嗡——”</p>
陈三石手中沥泉枪突兀出现，遥遥指向前方风雪之中，隐约浮现的一座城寨：“殿下，你看到这是什么了吗？”</p>
“蛮族城池啊。”</p>
曹芝往嘴里丢着肉脯：“兵马一万五，守将两员，为了不拖大哥后腿，来之前我可是把所有的情报硬生生背下来了。”</p>
“不。”</p>
陈三石声如雷震：“敌军所在之处，就是我军的粮仓！”</p>
……</p>
风霜城。</p>
说是城池，但这里其实并没有城墙，更像是一个小镇，主要的作用是供方圆千里的蛮族各个部落互市交易。</p>
此地驻军也有一万五，由段氏和慕容氏两族共同管理。</p>
主将则是一名段氏的皇室成员，名段喆，玄象大成境界。</p>
他在族内的地位不高不低，混不到最核心的高层，索性就主动选择来此地驻守，既能躲避纷争，又有大把的油水可捞。</p>
“可惜啊！不久之后，我天族就要入主中原，到时候这风霜城也就没那么值钱了！”</p>
段喆正感慨间，部下送来情报。</p>
“将军！”</p>
“宇文四贤王来信！”</p>
“……”</p>
“他？”</p>
段喆满不在乎地说道：“闲着没事儿给我来什么信，前线的战事又用不着我，有盛人打过来不成？”</p>
他拆开信笺。</p>
旋即，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p>
“将军？”</p>
副将慕容超问道：“这是出什么事儿了？”</p>
“盛人这两年声名大振的那个陈白袍你应该知道吧？”</p>
段喆看完以后，把信纸丢到炭盆之中烧成灰烬：“他朝着漠北来了，宇文老四说可能会出现在咱们附近，叫咱们务必小心提防。”</p>
“啥？”</p>
慕容超一愣：“凉州血祭，大雪封路，他还敢往漠北来？”</p>
“报——”</p>
“城外二十里，发现敌军接近，数量不明，主将不明！”</p>
“真来了？”</p>
慕容超也不惧怕，而是冷静地分析道：“肯定就是陈三石！他手底下的洪泽营一万五千人，咱们也一万五千人，同样是两个玄象大成，何惧之有？！只需要拖上几天，附近部落就会调兵来援！正是你我二人立下天大功劳的时候！”</p>
他和段喆不同。</p>
并非是自己主动前来此地，而是受到排挤，心中一直渴望着建功立业。</p>
“传我的将令！”</p>
慕容超举起战刀：“慕容部将士们集合，前往城外列阵，准备和盛人决一死战！”</p>
他和段喆二人名义上有正副之分，但实际上谁也不归谁管，各自拥有此地的一半兵马。</p>
“段将军，你还在等什么？”</p>
慕容超催促道：“快去调集你部的兵马啊，不要贻误了战机！姓陈的竟然敢孤军深入此地，简直就是在找死。”</p>
“说得好啊，简直就是在找死。”</p>
段喆一口答应道：“你先去城外列阵，我去取兵器，然后调集兵马，随后就过去与你同进退，共生死！”</p>
“好！”</p>
慕容超拎着长刀就冲出城外。</p>
漫天风雪之中。</p>
慕容超坐于马背之上，身后就是大军，七千余人严阵以待。</p>
而在他们前方，风雪遮蔽下的模糊视野里，能够看到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中，突兀出现一块黑色，直到铺满前路。</p>
“咚咚咚！”</p>
伴随着震天的战鼓声和轰鸣的马蹄声，黑影穿过雪幕，逐渐展露出真容，那是一支秩序森严的虎狼之师！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也维持着复杂的军阵，本身就是冰天雪地，可慕容部的将士们在见到这支队伍后，却额外感受到一股透骨的寒冷，令人汗毛倒竖。</p>
好似，一头在苍茫大地上推进的钢铁洪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