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蛮族天都，狼居胥山</p>
“许多宗门，说北凉军要抄他们的家，已经开始造反了！”</p>
“……”</p>
不需要部下汇报，站在劈月山庄的高处，也能够看到凉州城内的四处火起。</p>
武圣只有两个。</p>
但是拥有玄象坐镇的宗门的，还是颇有几个的。</p>
突然这么一闹，会引起很大的麻烦。</p>
更不用说，城外还有敌袭。</p>
“楚仕雄！”</p>
“你率领左右后三部兵马，围住劈月山庄，稳住他们情绪，说清楚怎么回事，天亮之前务必控制住局面。”</p>
“前部、中部兵马，跟我去长城！”</p>
“……”</p>
乱局之中。</p>
最可怕的就是混乱，一旦乱起来，就算有再多的兵马都没用。</p>
如今城内最快调动起来的，也只有洪泽营。</p>
其余玄武营等，都需要时间，不如干脆留下来平息城内的乱局。</p>
“大人！”</p>
夏琮汇报道：“三苣火，三积薪，当有两千人以上来犯！”</p>
“再探再报！我要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p>
“报——”</p>
“长城西北角出现缺口，有千余蛮族骑兵已经涌入长城以内，如今在枫溪村一带烧杀抢掠！”</p>
“……”</p>
“中军去缺口堵死退路！”</p>
“前军即刻前往枫溪村！”</p>
……</p>
枫溪村。</p>
村尾破瓦房。</p>
屋内。</p>
一名女子在昏暗的烛光下给破损的衣裳缝制着补丁。</p>
“呼~”</p>
似乎是有些心疼蜡烛，她轻轻吹灭火光，就借着月光继续缝制，偏偏又时不时向窗外张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p>
“嘶……”</p>
不出意外的，针尖刺穿手指。</p>
女子倒也不在乎，只是把手指放到嘴边，等到血止以后就继续缝制，只是动作越来越越焦躁不安，最后实在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干脆放下东西起身。</p>
“阿弟怎么还没回来。”</p>
苏雯和弟弟自幼相依为命。</p>
弟弟苏灿不爱读书。</p>
如今攒够银钱，买了把弓箭，学着村子里的长辈们去山上当起猎户。</p>
只是今个儿……</p>
这么晚都还没回来。</p>
听说山里大虫、黑瞎子多的是，还有一种双眼发红有毒的凶兽，最近村里不少人都遭难，弟弟万一要是……这日子也就没办法再过下去。</p>
这般想着。</p>
苏雯打开窗子，半个身子都伸出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村口方向，就是瞧不见人影。</p>
就在她心急火燎间，忽然有只手拍在肩膀上。</p>
“啊！”</p>
“阿弟？！”</p>
“你吓死姐了！”</p>
“怎么回来一点儿动静都没有？”</p>
“……”</p>
苏雯看着熟悉的少年，总算是长长松了口气。</p>
少年苏灿身上背着弓箭，左手拎着兔子，右手拎着野鸡：“阿姐，有肉吃了！”</p>
“下次你可千万别这么晚回来了，我都要被你活活吓死。”</p>
“放心吧阿姐。”</p>
苏灿一边卸下身上的装备，一边说道：“我打听过了，入宗门习武太难，过阵子我准备参军，先入凉州卫所，后面表现好的话，能够直接入北凉军。</p>
“说不定，还有机会入洪泽营，跟着那位将军呢。</p>
“入了洪泽营，咱家的日子就好起来了！到时候，阿姐也能嫁个好人。”</p>
“你要参军？”</p>
苏雯只觉得担心：“阿弟，你没听说马上就要打仗了吗，这个时候去参军……”</p>
“没事的阿姐。”</p>
少年笃定地说道：“真要是能入洪泽营，是不可能打败仗的。”</p>
“那也……”</p>
“行了阿姐，这年头不习武怎么安身立命，阿弟心里有数，我饿了，家里有吃的吗？”</p>
“我这就给你煮饭。”</p>
“……”</p>
苏灿端起碗拿起筷子，刚要吃饭，桌面就忽然震动起来。</p>
不对……</p>
整座房子，整个村子都在震颤！</p>
“哒哒哒——”</p>
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乡亲们惊恐的喊声。</p>
“蛮子！”</p>
“蛮子打过来了！”</p>
“……”</p>
惨叫声，狞笑声，刀兵声，火光声，种种嘈杂之声糅杂在一起，在短短盏茶的时间内，将原本还算是安宁的村子化作人间炼狱。</p>
“蛮子！”</p>
苏灿咬牙。</p>
当年。</p>
他们的父母，便是死于同样的动乱！</p>
“阿姐，快走！”</p>
苏灿抓起弓箭，拽住姐姐出门。</p>
邻里也是如此。</p>
有不少乡亲是从熟睡中惊醒过来的，裹挟着老婆孩子急匆匆地往城里跑。</p>
“阿姐，你也往城里去！”</p>
“阿弟，你做什么？！”</p>
苏雯伸手抓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弟弟提着弓箭冲入火海当中。</p>
……</p>
“闺女！”</p>
中年汉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被蛮人掳上马背，拿起叉子就要上去拼命。</p>
可他哪里是习武之人的对手，反而是自己被震飞出去。</p>
“碍眼的东西！”</p>
一名蛮人怒目圆睁，挥舞着手中弯刀就要将其一刀劈成两半。</p>
恰巧此时，一条黑蛇闪过，直接贯穿他的喉咙，使得举到一半的弯刀先是一僵，然后“咣当”一声掉在地面，整个人更是随之从马背上栽落下来。</p>
“苏灿？”</p>
中年汉子转头，就看见火光中的持弓少年。</p>
“徐叔！”</p>
苏灿大声喊道：“你快带着灵儿走，城里肯定会派人过来的！”</p>
“好好，我知道了。”</p>
中年汉子扛起由于惊吓过度而昏迷的女儿：“灿子，你呢？！”</p>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拿着弓箭没入火光当中。</p>
“咻咻咻——”</p>
箭矢不断激射而出。</p>
每次都能正中蛮子的喉咙。</p>
不多时，便是十几条性命收入囊中。</p>
苏灿双目如鹰，不断拉弓放箭。</p>
很快，也就惹来蛮人的注意。</p>
一名练骨境界的蛮子策马便朝着少年杀来。</p>
“咻咻咻——”</p>
苏灿连射数箭。</p>
然而，全都被对面手里的圆盾挡下。</p>
眼看着蛮子到面前，他弯腰捡起一把长刀就砍了过去。</p>
霎时间。</p>
少年只觉得自己和一座山岳迎面撞上，手臂骨骼寸寸断裂，长刀直接脱手飞出数丈，他本人更是狠狠的砸在墙壁之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震得粉碎，嘴中接连涌出数口鲜血，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p>
刀芒在他的面前亮起。</p>
就在此时。</p>
龙吟响起。</p>
只听得轰隆一声，好似一条黑龙呼啸而过，蛮子将领的整颗头颅都炸裂开来，红白之物好似大雨般落下，洒得苏灿满身都是。</p>
“咚！”</p>
伴随着沉默的响声，黑龙在身边落下。</p>
那是一支泛着黑色光泽的箭矢。</p>
再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便在混乱的火光炼狱之中，看到一道矫健的身形坐于白马上缓缓收弓，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后策马离去，手中长枪银光闪耀，所过之处蛮人尽数坠落马下，直到彻底消失在黑暗尽头。</p>
“北凉军！”</p>
“北凉军来了！”</p>
“是洪泽营陈三石！”</p>
“……”</p>
坠入名为慌恐泥潭中的村民，好似抓住救命稻草般高呼起来。</p>
北凉军犹如烈日驱散乌云。</p>
不出一刻钟。</p>
枫溪村内的蛮子就荡然无存。</p>
“鸣镝！”</p>
“令长城中军收缩包围圈，一个不准放跑！”</p>
“……”</p>
“驾！”</p>
陈三石拍马提速，手中大弓嗡嗡作响，不断收割着蛮人的生命，直到杀得兴起，干脆提着长枪闯入人群当中，目之所及皆为敌寇，他便长枪横扫四面八方，罡气搅动如同龙卷，如入无人之境不可阻挡。</p>
数百蛮人骑兵肝胆俱裂。</p>
北凉军中上一个如此可怖之人还是吕籍！</p>
都说此人擅使箭术。</p>
这枪法又是何等恐怖！</p>
血雨刀光。</p>
陈三石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总之见人就是一枪刺出，直到身边之人的甲胄全部换了个款式和颜色，他才勒马而停。</p>
再回首。</p>
满地贼寇。</p>
“大人！”</p>
夏琮禀告道：“长城缺口已经堵住，侥幸进来的蛮族骑兵也已经全歼！咱们接下来是回城还是……”</p>
“驻留长城！”</p>
陈三石下令。</p>
城内，有大师兄他们处理，更要紧的事情还是长城。</p>
“是！”</p>
“……”</p>
很快。</p>
陈三石就来到长城镇北门的城楼当中。</p>
他站在城墙边缘，看到数里之外影影绰绰的蛮族骑兵陆陆续续退走，貌似是不打算继续攻城，先前的进攻大概率只是试探而已。</p>
直至天明。</p>
又有几支夜不收小队回来。</p>
“大人！”</p>
“在虎丘山一带发现蛮族新搭建的营寨！”</p>
“玛瑙河一带也有。”</p>
“……”</p>
“……”</p>
情报汇总之后。</p>
基本上可以得知，蛮族在北境全线压境。</p>
但是具体情报，暂且不够明晰。</p>
“再探再报！”</p>
“弄清楚虎丘山一带具体有多少兵马，谁坐镇。”</p>
“是！”</p>
“……”</p>
差不多晌午时分。</p>
城内传回来消息。</p>
各个宗门的动乱基本上平息。</p>
只是邵玉京、温植，以及不少玄象的高境界武者全部消失不见，不知道去往何方，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如果不是及时发现这些人遭到控制，真要是等到开战以后留在大后方，还不一定会出多大的乱子。</p>
“……”</p>
陈三石回忆起来。</p>
昨天夜里，基本上就在发现宗门端倪的同一时间，长城之外出现敌袭。</p>
基本上可以肯定。</p>
两者之间必定有着联系。</p>
这场北伐之战，怕是不能够再拖延下去。</p>
“大人！”</p>
“殿下召集十四营主将，回城议事。”</p>
……</p>
万里之外。</p>
天都城。</p>
宇文、慕容、拓跋、段氏，是为大漠四雄主。</p>
他们同为蛮族，但上千年来实际上并不和睦。</p>
彼此之间的厮杀时常有之，都想要吞并对方。</p>
直到近百年来，为了对抗大盛，蚕食更加丰腴的中原大地，才渐渐联合在一起，组成草原同盟，每逢有对大盛的战事，都是一起出征一起退兵。</p>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人心隔肚皮，免不了互相算计。</p>
但此时此刻。</p>
今时今日。</p>
四部大汗，竟然是空前绝后的聚集在一起。</p>
狼居胥山！</p>
草原大漠，也是分贫瘠之地和富裕之地的。</p>
阴山山脉，就是漠南漠北的分界线。</p>
山脉以南，气候相对温和，适合放牧牛羊。</p>
蛮人之所以能够日渐强大，就是依靠着漠南的资源丰富。</p>
狼居胥山，则是阴山山脉之中的群山之一，传闻上古时期曾有万妖聚集于此，直到天降神狼驱逐万妖，人族才得以在此地繁衍生息。</p>
故此，这里是蛮族四部心目中的圣地。</p>
其地位就等于紫薇山之于中原人而言。</p>
这一日。</p>
蛮族四部的大汗，罕见共同会面。</p>
在此地登山祭祖！</p>
“三百年前！”</p>
“我天族曾经入主中原百余年！”</p>
“不曾想！”</p>
“那盛太祖曹燮横空出世，致使我天族不得不退回大漠，蒙受足足三百年的屈辱！”</p>
“但也到此为止了！”</p>
草原四部中，又以拓跋最为强大。</p>
拓跋大汗举起酒碗，对着其余三位大汗说道：“盛朝腐朽，气数已尽！</p>
“此次我等有巫神教和古魔族仙师相助！</p>
“不仅仅可以拿回中原大地！</p>
“更能血洗中原，踏入长生之道！</p>
“从此以后，中原人再也没有抬头之日！”</p>
“那盛人皇帝甚是可笑！”</p>
宇文大汗冷笑起来：“如果不是他相助云州十日，我等也没有机会通过血祭打开一条天地封印的裂痕，得到古魔仙师们的相助！”</p>
“是啊。”</p>
慕容大汗跟着说道：“盛人的老皇帝为了自己多活两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数百万的百姓，啧啧，哪怕是杀牛杀羊，我们也要费一番功夫。”</p>
“他得逞了，续命二十载，能够继续追寻他的仙道。”</p>
段氏大汗冷笑道：“只可惜，他的江山恐怕没有这么久的寿元了。”</p>
“古魔族的仙师说过。”</p>
拓跋大汗说道：“这次的关键，就在于孙象宗！”</p>
“所以，大教主才把血祭的阵眼建立在这煞脉的末端，大阵和煞脉复苏启动之后，就算是姓孙的，也无计可施。”</p>
“为天族贺！”</p>
“贺！”</p>
就在大汗以酒敬天的同时，在祭坛边缘，一袭黑袍鼓荡的巫神教大祭司，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双眼，神情变得冰冷凝重。</p>
“这……”</p>
“大祭司。”</p>
拓跋大汗问道：“是出什么问题了吗？”</p>
“极阴蛊。”</p>
大祭司沉声道：“埋在城内的暗子暴露了。”</p>
“怎么会暴露？！”</p>
宇文大汗紧张地问道：“对大计可有影响？”</p>
“无大碍。”</p>
大祭司冷冷地说道：“血祭本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干脆提前开始就是。”</p>
……</p>
凉州城。</p>
六皇子曹焕把北凉军十四营主将全部聚集一处，在巨大的沙盘前，商议着昨夜的情况以及接下来的战事该如何安排。</p>
“此番。”</p>
曹焕开口道：“多亏陈将军提前发现城内各个宗门的端倪！真是想不到，这些宗主自己就是最大的元凶，要是开战之后还把他们留在城内，后果不堪设想！</p>
“孙督师尚且没有回到凉州城，今天本王把诸位将军请过来，就是想先商议一下，接下来该如何打算？</p>
“原定计划，是在五个月后，开春之际北上进军，昨夜之事后，大家认为是应该继续保持现状，亦或者是做出一些改变？”</p>
“自然是要保持原计划。”</p>
天鹰营主将起身道：“众所周知，蛮人以游牧为主，每逢深秋，牧草充足，人强马壮，是他们最强盛的时期。相反，到了冬季，他们粮食、牧草都会贫瘠，经过一段时间的消耗，到来年开春，往往是最虚弱的时候。</p>
“反观我北凉军，粮草提前数年就开始储备，完全没有此种顾虑。</p>
“等到来年开春。</p>
“以我之强击敌之弱，此消彼长之下，必定能够一击制胜！”</p>
“李将军说得对！”</p>
“我赞同李将军的说法。”</p>
有几名主将出言附和。</p>
“吕将军！”</p>
曹焕点将道：“如今在座，你在军中资历最老，经验最为丰富，你认为接下来该当如何？”</p>
“依我之见。”</p>
吕籍不疾不徐地说道：“昨夜之事绝非巧合，再加上他们在前线的动作，说明必定还有更大的图谋，继续拖下去的话就等于是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处于被动之中，不如出其不意主动出击。”</p>
“陈将军。”</p>
曹焕又问道：“你如何看待？”</p>
众人纷纷瞥来目光。</p>
如今的陈三石。</p>
已经是北凉军中，威望前列的存在。</p>
“我和吕将军的看法一致。”</p>
陈三石坦率地说道：“提前动手吧，房将军意下如何？”</p>
“嗯。”</p>
房青云身体原因，此次的安排是坐镇凉州城。</p>
他微微颔首：“不光我们懂得蛮人春季孱弱，他们自己也懂，偏偏这个时候敢跑到前线来，说明必定有所准备。出其不意，确实是最好的选择。”</p>
“许先生。”</p>
曹焕转移目光。</p>
许文才摇晃着羽扇，幽幽道：“微臣以为，是该动手。”</p>
“……”</p>
“……”</p>
最终。</p>
保守和进攻各占半数。</p>
但是同意进攻的，都是陈三石、吕籍他们这些威名赫赫之人。</p>
最后。</p>
曹焕拍案道：“孙督师回来之前，本王暂代统帅之职，有决议之权。本王行军打仗不多，但也知道战机贻误不得。</p>
“传令下去，北境二十万兵马整装待发！</p>
“一个月后，出征草原！</p>
“然后，我们再好好商讨下，这一仗究竟该怎么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