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一将功成</p>
四渡洪泽，直捣眉山！</p>
其余几人，在许文才详细的讲解下，也渐渐都回过味来。</p>
他们瞳孔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动着。</p>
什么意思？</p>
这是不打算跑了。</p>
而且直接……</p>
打胜仗？！</p>
原本。</p>
他们三千人烧掉粮草，接下来不论如何，只要是不投敌，都会在此次战役结束的时候，在功劳簿上名列前茅，要是再把赤眉军的大本营捣毁，抢到传说中的奇兵天书。</p>
那岂不是……</p>
天功！</p>
真正的天功！</p>
三千人，影响到双方加起来三十万人的大战走向！</p>
每个人，都是天功！</p>
这不是异想天开！</p>
几个人在听明白以后，也都觉得这个方案可行。</p>
“那还等什么？！”</p>
路书华站起来：“陈千总，咱们什么时候出发？”</p>
“明天卯时就出发。”</p>
陈三石指着舆图，分配道：“这次，我和于参将带领一千人留下来垫后，然后，许文才，你领着路兄他们前往西渡洪泽河，在洪泽和乌水的交叉的位置隐蔽起来，等到我们的方向有烧山的信号以后，你们立马抢渡乌水河，直奔眉山府城而去，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梁纪年，同时把天书夺走。路兄、谢兄还有严兄，你们几个要是信得过我，就听许文才的指挥！”</p>
“好！”</p>
路书华重重点头：“陈千总伱放心，我们听你的，把指挥权交给许老先生，但是……”</p>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p>
谢思述接过话，说出后半句：“这次佯攻，为什么需要你和于参将亲自留下来，你们两个是咱们目前武道境界最高的人，都留下来是不是有些……”</p>
“无妨。”</p>
陈三石沉声道：“赤眉军本来就是山匪，他们近年来聚拢的人数就算再多，高境界武者也始终就那么几个，等到他们渡河而来后，眉山府剩下的将领，最高也不会超过化劲，这都快半年了，路兄，昨日我看你习武，你也差不多要化劲了吧？”</p>
“正是。”</p>
路书华没有否认：“只差一线，今夜应该就能突破！”</p>
“那就没问题了。”</p>
陈三石说道：“再遇到化劲将领，就交给你了。”</p>
“将军！为什么不让我来垫后！”</p>
白庭芝满脸不解地追问道：“你和于参将一个是指挥，一个是主将，你们两个留下来做什么？”</p>
“我自有安排。”</p>
陈三石说道：“火速安排下去吧，没时间再解释了。”</p>
他说完，就提着长枪一个人离开，很快不知所踪。</p>
“这……”</p>
路书华等人面面相觑。</p>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p>
“是啊。”</p>
“他们两个留下来佯攻，是为什么？”</p>
“用不着啊！”</p>
“……”</p>
于松不说话，几乎快要趴在地面的舆图上，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仔仔细细地观看起来。</p>
“许老先生，你知道这么安排的原因是什么吗？”</p>
“……”</p>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佯攻！”</p>
许文才猛然想到什么，一时间竟然是老泪纵横，嘴里嘀咕着：“何等仁义！得此明主，我许某人此生无悔矣！但是绝对不能这样做，绝对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p>
“你在说什么？”</p>
路书华等人更加懵逼。</p>
“我拦不住大人的，必须找个能拦得住的！”</p>
许文才环顾四周，最后慌慌张张地朝着后方，大部队休息的地方而去。</p>
“草你娘的！”</p>
汪直一巴掌敲在冯庸的脑袋上：“上次明明是老子杀的多，十两银子，赶紧拿来，你别想赖账。”</p>
“放屁！”</p>
冯庸不服气地说道：“老子杀的都是练骨，一个顶你十个！”</p>
“……”</p>
打完贾有田一战后，将士们趁着休息，互相清算着彼此的赌债，也算是苦中作乐，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只需要服从命令。</p>
这半年来，不论其余部分的将士怎么慌张，他们相对而言都很平静。</p>
“汪大人！”</p>
许文才打断他们：“能否借一步说话？”</p>
“有事不能直接说？”</p>
汪直看看他，犹豫片刻还是答应道：“行！”</p>
两人来到无人的角落。</p>
汪直嘴里叼着草根子，开口道：“老许说吧，怎么了这是？”</p>
“汪大人！”</p>
许文才问道：“你应该就是原玄武营镇营主将，汤若山吧？”</p>
汪直一愣。</p>
“哦。”</p>
许文才解释道：“许某人上次是无意间听到大人喊你师兄，故此推测的，事关重大，还请汪大人不要有所隐瞒。”</p>
汪直正色道：“你说。”</p>
“是这样的……”</p>
许文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p>
“这小子是想重蹈我的覆辙？”</p>
听完以后，汪直的眉头几乎皱成“川”字，喃喃道：“我知道了，我拼了命也要拦住他！”</p>
……</p>
另一边。</p>
于松趴在地图上半天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就拿起舆图，朝着先前陈三石离开的方向找过去，最后在一条小溪边发现陈三石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愣。</p>
“陈千总，你怎么躲到这来了？”</p>
于松在他旁边坐下，悄悄摸摸地怀里摸出一个水囊，打开以后放在鼻子边闻了闻：“你猜这是啥？”</p>
“酒？”</p>
陈三石都不需要洞察，塞子打开的瞬间就闻到扑鼻的酒香。</p>
“对喽！”</p>
于松炫耀似的介绍道：“这酒叫作‘醉倒圣’，据说连武圣喝几口都会醉，价格贵着呢，这么一水囊就得好几百两银子！</p>
“是我从凉州出发的时候带出来的，本来准备打完胜仗分给弟兄们都尝尝，结果谁知道他娘的这一打就是半年过去，到现在也没有机会尝上一口。</p>
“来点？”</p>
“好。”</p>
陈三石没有客气，抓过水囊喝了一口。</p>
这酒属于药酒，再加上异兽泡制而成的，入腹以后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仅仅一口就开始有点上头，他还真是头一次喝这么烈的酒，难怪叫作‘醉倒圣’。</p>
“哈哈哈！”</p>
于松笑着抢过水囊，也喝下一大口，一遍呲牙咧嘴地忍受着烈酒带来的辛辣，一边把舆图在面前铺开。</p>
他指着舆图：“陈千总，我刚才又好好地看了一遍咱们来到明州之后，从头到尾的行军路线，你简直是神了，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你一直在领着大伙戏耍十几万大军。</p>
“我估计他们都被气坏了，尤其是董安，这个人很出名，打败仗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得多，更别说咱们才三千多人。”</p>
陈三石没有说话。</p>
“你小子怎么不说话，瞧不起我不成？我好歹也在行伍中混这么多久，又走到参将的位置，多少还是懂得兵法的！”</p>
于松继续用手比划着说道：“这次，你之所以让咱们两个留下来垫后，是因为佯攻不管用了吧？”</p>
陈三石没有否认。</p>
“可一可二，没有再三再四！同一个套路用的多了，是头猪都能明白过来，更别说是活人！</p>
“不论是董安还是眉山的梁纪年，都不是草包，否则的话姓梁的也不会得到什么仙人赐宝，所以……”</p>
于松加重语气：“咱们不能再佯攻，只有真正的进攻，才能够把更多的兵力吸引过来，从而造成眉山府兵力空虚的状况。</p>
“可是该怎么让聪明绝顶的梁纪年和董安相信，咱们是真打而不是假打呢？</p>
“没有什么比主将出现在罗天关，更令人信服了吧？</p>
“所以，你才会要求咱们两个留下来垫后。</p>
“咋样，我老于分析的没有错吧？我这些年的仗没白打吧！”</p>
陈三石颔首：“于参将说的一字不差。”</p>
“好啊，好啊！这叫什么？叫做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p>
于松感慨道：“陈千总当真是神机妙算，千古难遇的帅才！</p>
“我之前就觉得，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八大营首屈一指的存在，超过吕将军也不是没有可能，八大营未来的希望都在你身上。</p>
“但……”</p>
说到这里。</p>
于松话锋一转，忽然间冲过来狠狠扯住陈三石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老子错了，你他娘的是个懦夫，懦夫！”</p>
“于参将……”</p>
陈三石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茫然。</p>
“陈三石！”</p>
于松双目发红地咆哮起来：“老子问你，一个合格的将军，一个合格的统兵之人，他的任务是什么，责任是什么？”</p>
“你不说？</p>
“好，我来告诉你！</p>
“一个将军，需要在尽量减少损失的情况下达成战略目标！</p>
“就这么简单！</p>
“这一句话就够了！</p>
“你，在干什么？！”</p>
“于参将……”</p>
陈三石眸光复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p>
“你还在跟我装傻充愣！”</p>
于松一把将其推倒在地，毫不客气地骂道：“垫后，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你为什么要跟着一起？是因为你的计策需要我去死才能成功，所以你于心不忍，你愧疚，你觉得是你害死了我！对吗？回答我！”</p>
“对！”</p>
陈三石承认。</p>
他从军以来，还没有故意用弟兄们的命来换取胜利过，而且还是这么多人的命。</p>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去送死，身上有异火和剑气术作为底牌，还是有概率能够活下来的，只是风险比较大而已。</p>
“懦弱之举，妇人之仁！”</p>
于松眼神中流露出鄙夷：“你觉得这件事情，要是换成是房将军，换成是孙督师，他们会怎么决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我垫后，然后率领大军去打眉山府！</p>
“如果我的死，能换来这场战役的胜利，那我这个参将的命就赚大发了，史书上从来就没有这么划算的记载！</p>
“我告诉你，如果咱们两个位置对调，我也会让你去送死，而不是像个娘们儿一样在这里磨磨唧唧！</p>
“老子问你！</p>
“你要是留下来跟我一起死了，路书华他们真的能够完成任务吗？他们真的行吗！</p>
“那个许文才是算厉害，但他终究连个阵卒都不如，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他死了，还有谁能指挥？剩下的人行吗！</p>
“一乱起来，要是没能打下眉山府，所有人不都白死了吗！</p>
“能设计出来这条计策，说明这些东西你比我清楚，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你的命，知道有多宝贵吗！你就算死，也该死在前往攻打眉山府的路上，而不是死在罗天大关！”</p>
陈三石闭上眼睛：“你说的没错。”</p>
他何尝不明白这些，在对方的告诫下，算是斩断心中最后的枷锁。</p>
战场就是如此。</p>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p>
“知道我说的对就好！”</p>
于松看着他，声音由于激动而有些颤抖：“所以，收起你那可悲的、懦弱的同情心，怜悯心吧！义不掌财，慈不掌兵！</p>
“战场上，向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p>
“但是只要死得值！弟兄们就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p>
“你不要再说了！”</p>
他看着对方准备开口，将其打断道：“你小子是个人才，但有个最大的缺陷，还是太年轻，所以对于自己人心太软！老子希望等到这一仗之后，你能够转变，能够成长，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将军，将来做一名真正的大帅！</p>
“你也没资格拒绝。</p>
“老子之前听你的，是因为你说的都对，但这一次，你错了！</p>
“而且别忘记，我才是预备营的参将，你只是个千总，军令如山，你没有资格抗命！”</p>
“我知道了。”</p>
陈三石没有矫情，重新睁开双眼时，目光已经变得无比坚定：“天亮之后，请于参将挑选一千人马去攻打罗天大关，动静越大越好，但头两天不要真的有太大的损失，拖延的越久越好，另外派人在南荒山一带瞭望，一旦看到洪泽河西岸，眉山府方向有大军赶过来，就立马放火烧山发出信号，然后我会在这个时候趁机抢渡乌水河，直奔眉山府而去。</p>
“这之后，于参将可以自行突围，如果……还有机会的话。”</p>
“哈哈哈哈哈哈！”</p>
于松听完以后，重新放声大笑起来：“这就对了！你早就该这么安排，如此以来，眉山府自然就完蛋了，明州之乱，等到朝廷大军一到，不用多久就能平息！</p>
“来，庆祝你我立下天功，喝酒！”</p>
“我去，打只兔子来烤。”</p>
陈三石拿起弓箭，钻进前面的林子里，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弄来一只野兔，然后拿镇岳剑，在小溪旁边宰杀干净，生火烤肉。</p>
两个人吃着兔肉喝着酒，不知不觉间就从黄昏到了深夜。</p>
“行了！”</p>
于松带着醉意说道：“我得练练功醒醒酒，等到天亮之后还要出发呢，陈千总也赶紧去准备准备吧，千万不要贻误战机。”</p>
“末将领命！”</p>
陈三石抱拳，转身走出两步后又停下来：“于参将，你有什么需要嘱咐末将去办的吗？”</p>
说是嘱咐，其实就是遗言，两人心知肚明。</p>
“差点忘了这个。”</p>
于松咧着嘴说道：“还真有点事情想求陈千总去办。我家里有三个儿子，不愿意读书，都喜欢习武，其中老大体质不错，以后也没有督师的选锋了，所以就请陈千总抽空的时候传授两招，你是督师大人的关门弟子，你来教就等于督师亲自教没什么两样，哈哈，比我强得多，我捡了大便宜。”</p>
“令郎资源，我将来一并供给，直到他的尽头！”</p>
陈三石承诺，而后抱拳离去。</p>
树林外。</p>
汪直和许文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p>
“好像，不用咱们劝了。”</p>
“是啊……”</p>
许文才松了口气：“大人什么都好，对待敌人也够狠辣，唯独对待自己人的时候会心软，但是这次以后，我猜测大人就不会如此了……”</p>
“师兄。”</p>
陈三石停在汪直的面前：“你去见见于参将吧，用另一个身份。”</p>
“我？我这副样子，哪里有脸见人啊。”</p>
汪直苦笑：“罢了，你都这样说了，我就厚着脸皮去聊两句，说真的，我一起留下来也行，我遇上炼脏也是能过过招的。”</p>
“师兄。”</p>
陈三石否决道：“你有用，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能治好你的旧疾！”</p>
仙都能修了。</p>
一个练武之人的经脉伤势，未必没有机会。</p>
“好吧。”</p>
汪直提着刀走去。</p>
次日一早。</p>
兵分两路。</p>
陈三石率领两千人西渡过河，在洪泽河和乌水河交界的位置暂时潜伏。</p>
……</p>
“杀！”</p>
“一个都不要放过！”</p>
“世子曹樊和沙文龙就在这些百姓里面！”</p>
“……”</p>
“军爷饶命啊！”</p>
“我们是老百姓，不是官兵啊……”</p>
“噗呲——”</p>
阳春府外，荒山野岭当中。</p>
到处都是百姓。</p>
后面是追杀的叛军。</p>
混乱之中。</p>
沙文龙和曹樊两人扮做平民，连武器都丢掉了，狼狈不堪地朝着前方逃窜。</p>
“我走不动了……”</p>
“噗通——”</p>
曹樊跑着跑着栽倒在地。</p>
他已经有十天没吃过东西，要不是靠着武者强健的体魄，早就活活饿死，但也正是因为习武，身体的消耗很大，饥饿是非常痛苦的事情。</p>
“世子殿下稍等！”</p>
沙文龙纵身离开，不久之后就从逃亡的百姓身上抢来几口干粮：“殿下吃吧，吃完咱们继续赶路。”</p>
他们两个不仅仅穿的是破衣烂衫，脸上还用简单的易容术伪装过，看起来根本就是两个乞丐，哪里像是大将军和世子殿下。</p>
至于其他人……</p>
估计也死的差不多了，给他们争取到不少时间。</p>
两千人的命，换他们两个的命，太划算了！</p>
“世子，我刚刚去林子里，接了海东青的情报！”</p>
沙文龙欣慰地说道：“吕将军马上就要攻破剑门峡谷来接应我们，当真是籍之神勇，千古无二，咱们有救了！世子？你……你受伤了？”</p>
“咳咳……”</p>
曹樊擦去嘴角的鲜血，瘫倒在地上：“守城的时候受的内伤，沙将军可以不用管我。”</p>
“荒唐！我沙文龙是盛臣！”</p>
沙文龙直接把世子背在身后：“殿下千万别放弃，陈三石他们这次真的死了，只要出去以后，咱们跟着吕籍立几个功劳，等回到凉州你就是首席真传！”</p>
……</p>
罗天大关。</p>
于松带领着一千余人，在关外三十里的平原位置安营扎寨，拿着沿途搜集来的布料当作军旗，战鼓擂的震天动地，俨然一副大军压境，马上就要尽管关卡的架势。</p>
关内城堡。</p>
负责镇守的刘守将站在高处，看着气势汹汹地大盛官兵，神情凝重。</p>
“将军，怎么办？！” 部下慌乱地问道：“来了这多人，咱们要不要立马通知梁大帅，让他把西岸的兵马全部调集过来。”</p>
“你急什么，万一是虚张声势的佯攻，岂不是会导致眉山府陷入险境？这是梁大帅交代过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