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和县</p>

水泞着雪，道路极难走，寻常粮车莫说是行路，连挪弄都费劲，所幸青天开眼，将积雪晒融了些，再加上科馆弄出的木牛流马，总算是能在路况极差的泥泞中输粮。</p>

赵采风的深衣下摆，都沾满雪水托过的黑点，提起下摆看了一眼，再看向天空，又断续飘起了小雪，</p>

赵采风喃喃道，</p>

“雪在天上还是那么白，因何落在地上就黑了？”</p>

“还能因为啥，因为人呗！</p>

你看到那没人的深山老林，雪落在地上还是白的，一片雪白，美得很！”</p>

“任大哥！”赵采风看向被赵破奴派来援助自己的虎贲营副官，任宫，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都听到了。”</p>

“哈哈哈哈，没功夫赏雪了，拨出来的粮总算是送来了，该干活了！”</p>

霍光在右扶风当场给赵采风解粮，本来应由赵采风护送来，但因为路太难走，又怕水和县民变，赵采风就先走一步，提前来到水和县，</p>

可，真踏进水和县那一刻，赵采风才知道，自己完全是想多了，</p>

民变，最起码要有力气才行吧。</p>

百姓个个面目青紫，哪里还有分毫的力气？</p>

赵采风所在家乡也受过灾，但没受过这么大的灾，一到这，他就麻爪了，脑中只记得殿下交给他的话，</p>

救民！</p>

“挖出来了！”</p>

赵采风正要开口，被身边士兵的叫嚷声打断，他与任宫一同看过去，只见两名士兵用脚拨开雪，掘出一个尸体，尸体佝偻抱腿，蜷缩似乳羊，已经冻得邦邦硬了，</p>

“记上数！这是咱今天挖出的第七个！</p>

啧，要是其他人都和咱们差不多，现在也该挖出上千个了。”</p>

“老大，记完了。”</p>

“记完了就过来搭把手！没有眼力见呢！扔到一旁，等着一起烧了！</p>

不然，等他化了，又生出瘟了！”</p>

“好！”</p>

赵采风看得手脚冰凉，大雪是化了，化了之后，下面却是数以千计的尸体，他也参与过对大宛的不封刀，也是见过尸山火海的人，却远没有那一道蜷缩的尸体来得冲击大，</p>

“被吓到了？”</p>

任宫拍了下赵采风，赵采风想说没有，可苍白的嘴唇却出卖了他，嘴唇微动，还是点了点头。</p>

“我也被吓到了，”任宫没嘲笑赵采风，迎着赵采风疑惑的目光，继续道，“杀个人还要砍一刀、射一箭呢，天灾倾覆下，人死的就这么轻松。”</p>

拍拍赵采风的肩膀，任宫催促道，</p>

“快些熬粥分粮吧。”</p>

“嗯。”</p>

赵采风攥紧拳头。</p>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任宫把赵采风拉到一旁，确认四下无人后，低声道，“上面发话，往粥里弄些杂物吧。”</p>

“怎可以这样！”</p>

赵采风虎目瞪圆，猛地抬高音量，任宫示意周围看过来的人继续干活，皱眉道，</p>

“你小点声。”</p>

“为何要如此？上面发话？是谁发的话？”</p>

看到赵采风义愤填膺的样子，任宫叹口气，这小子还真像以前的自己，可现在自己却不一样了，不是说被现实磨平了菱角，而是任宫发现，朴素的正义未必是好事，光有一颗正义的心更是不够的，</p>

但于情于理，任宫都要帮着赵采风参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