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刻钟后沐浴完成，刘玉已经穿上内衣，站在一面等身的落地镜前。</p>

张开双臂，任由文彩衣将黑袍披在自己身上，然后继续上上下下打理。</p>

闲来无事，刘玉目光透过镜面，望见身后不停忙活的侍女。</p>

又是二十来年过去，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此女如今已有两百二十岁左右。</p>

以筑基期修士的寿命，就算服用一些延寿之物，最多也只剩下不到八十年时间。</p>

两百二十岁，肉身气血早就已经开始衰败。</p>

纵使用诸多驻颜手段，但那种肉身衰败的迹象，还是渐渐开始显现。</p>

当年正值青春年华的女修，美丽的容颜渐渐衰老，终究是年华不再。</p>

此时看上去，像是三四十左右的少妇。</p>

白皙细腻的皮肤，渐渐出现松弛痕迹，眼角也已经出现数条鱼尾纹。</p>

许多习惯虽然一如既往，气质却发生翻天覆地变化。</p>

由当年的青春活泼斗志满满，变成现在的多愁善感忧心忡忡，明显感觉到精气神下降许多。</p>

“韶华易逝。”</p>

刘玉暗暗一叹。</p>

想了想思索片刻，他心中做出决定，淡淡开口道：</p>

“彩衣啊，服侍本座将近两百年，你也算辛苦了。”</p>

“明日，就正式退下去吧。”</p>

他语气莫名，似有一丝淡淡怀念，像是想起从前的某些场景，又似乎在感慨韶华易逝。</p>

闻言，正若无其事整理衣襟的文彩衣一怔，手上动作也猛然一顿。</p>

仿若浮光掠影，跟随刘玉的一幕幕，那一个个记忆深刻的场景，在她心头如黑白电影般快速播放。</p>

文彩衣修炼至今两百二十岁，但生命中绝大部分时间，却都与刘玉有关。</p>

可以说眼前男修，占据了她生命的全部。</p>

此女最美好的年华，都消耗在刘玉身上，“主人”在她生命中，留下无法抹除的痕迹！</p>

想到一旦退下去，就要离开主人，离开熟悉无比的环境。</p>

尽管对此早有准备，但真正听到这句话，此刻文彩衣的心中，还是涌现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p>

她不想离开熟悉的环境，更不想离开自己的主人！</p>

两百多年漫长岁月，都是这么过来的。</p>

若再回到那种无依无靠状态，此女有些难以想象那种日子，更没有独自面对的勇气！</p>

“不、不。”</p>

文彩衣喃喃低语。</p>

旋即，她眼眶瞬间就有些通红，风韵犹存的眸子中泪花闪烁，有些急切道：</p>

“公子，是不是婢女哪里做得不好？！”</p>

“请公子指出来，婢女一定马上就改！”</p>

“婢女虽年老色衰，但还是可以为公子端茶递水，做一些洒扫之事......”</p>

无尽恐慌在内心蔓延，文彩衣有些口不择言。</p>

她慌忙下拜，语速极快急切说着，带着些许哽咽，还是想挽回这一切。</p>

看着眼前侍女泪花闪烁，口不择言甚至不顾仪表的模样，刘玉少见得没有动怒，反而生出些许怜惜。</p>

作为贴身侍女，某种程度上来说，此女才是陪伴自己最久之人，算得上是朝夕相处。</p>

看着完全放下心防的文彩衣，他能体会对方此时的心情。</p>

“彩衣，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不错，方方面面皆让本座甚是满意。”</p>

“但你境界，终究只有筑基，时至今日寿元无多。”</p>

沉默片刻，刘玉一字一顿解释道。</p>

说话间，他转过身来，亲手将眼前女修扶起。</p>

伸出右手，轻轻挑起此女的下颌，看着那无比熟悉的容颜，顿了顿又继续道：</p>

“可服侍本座这么多年，你也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p>

“剩下这数十年时间，你就真正自由了，去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吧。”</p>

说完，刘玉微微摇头，背过身去。</p>

“公子~！”</p>

文彩衣红唇微张，还想再做挽回。</p>

刘玉右手一抬，阻止其继续说下去，显然心意已决。</p>

凝视镜中人，他语气恢复平静，淡淡道：</p>

“跟随本座这么多年，你...可曾后悔？”</p>

事物的衰弱与终结，注定且难以逆转。</p>

“婢女不悔！”</p>

“倘若不是公子恩泽，以婢女的资质家世，恐怕连筑基期都达不到，此时已经化为一堆枯骨。”</p>

话音未落，文彩衣斩钉截铁回道，此时面上没有丁点后悔。</p>

她胸口大幅度起伏，显示此时心中的极度不平静。</p>

“嗯。”</p>

系好黑袍，刘玉淡淡应了一声。</p>

当他再次转身，贴身侍女文彩衣，已有两行热泪顺流而下。</p>

伸手细细摩擦此女脸颊，传来温温热热的触感，那是对方的体温，也是泪水的温度。</p>

“刘某从不亏待自己人，待你退下去时，可以领取一大笔功勋与贡献。”</p>

“凭这笔功勋贡献，换取几样延寿之物，活到筑基期极限不成问题。”</p>

“往后七八十年，你依然可以用本座名号行事，不会有修士敢于欺压。”</p>

“剩下的这些时间，就去好好过一过，属于自己的日子吧！”</p>

擦拭热泪，心湖泛起点点波澜，刘玉移开目光缓缓说道。</p>

说完这些，他身躯一动，头也不回朝洞府外走去。</p>

“公子...”</p>

身后，文彩衣低声呢喃。</p>

她眸中的泪花，再次沿先前痕迹，顺着洁白脸颊一路向下。</p>

最终滴落在冰凉地面，响起清脆的水滴声。</p>

“滴答~！”</p>

这水声，像是敲击在心弦上一样，让人不由自主记忆深刻。</p>

没多久，文彩衣已是泣不成声，无语凝噎。</p>

服侍刘玉两百年，她再了解不过，公子一旦做出决定，任何人都难以更改......</p>

文彩衣停留在原地，望着那道身影，一步步渐行渐远。</p>

此时，她眸中一片迷茫，像是失去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不知道往后该何去何从。</p>

“呼呼~”</p>

另一边，刘玉走出洞府，迎着山风衣袍猎猎作响。</p>

“天地...本就无情！”</p>

“若见有情，天早已荒、地早已老。”</p>

数息后，俯瞰宗门群山，他喃喃自语。</p>

这残酷的长生大道，可容不得半点脉脉温情！</p>

轻轻摇头，刘玉眸中恢复淡漠平静，心湖涟漪也一圈圈淡去消失。</p>

旋即化为一道青色遁光，悄无声息往丹鼎宗而去。</p>

“嗖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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