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朴送走钦使，令人将使团安排在了城中的馆驿。</p>
护军领队云骑尉马牧则是在相关官员的帮助下，为使团补充所需物资。</p>
钦使离开之后，赵朴靠坐在椅子上，神色依旧有些凝重。</p>
他自然是在考虑魏长乐以及此番出使的种种可能。</p>
如果不是因为赵灵婵，他对魏长乐的死活自然不会在意，甚至会支持直接将魏长乐交给塔靼，以免节外生枝，留下后患。</p>
但如今他的态度当然是大不相同。</p>
虽然皇帝陛下做了周密部署，使出李代桃僵之计，用以保全魏长乐的性命，但他知道使团此行依旧是风险极高。</p>
这不是小孩子打架，打了一巴掌道个歉就能轻易了事。</p>
塔靼人本就贪婪凶残，将魏长乐送交他们，只是开启谈判的前提条件，并不等于就能平息纷争。</p>
山阴之战，塔靼死伤过千，这当然是极其惨重的损失。</p>
这种情势下，塔靼肯定也会狮子大开口，开出的价码肯定不低。</p>
朝廷当然也给了钦使谈判的底牌，不过焦岩却并未有向赵朴透露。</p>
可赵朴半生为官，对当今朝廷也颇为了解，大概也能猜出一二。</p>
塔靼进犯山阴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龙背山金矿，既然死伤近千人，战场上没得到，塔靼肯定想通过谈判获取山阴县。</p>
朝廷是否已经允许使团割让山阴？</p>
最让赵朴忌惮的是，塔靼那边还有个莫恒雁。</p>
莫恒雁对大梁实在太了解，如今又彻底成为塔靼的走狗，此次谈判，莫恒雁肯定是要煽风点火，不会轻易让纷争平息。</p>
莫恒雁掺和其中，塔靼人开出的条件就未必只有山阴一个县，恐怕整个朔州他们都敢要。</p>
如果使团无法满足塔靼人，那么是否还能顺利返回？</p>
赵朴太了解塔靼人，他们对大梁可没什么信义可言，未必不能做出扣留使团的事情。</p>
无论是割让朔州还是扣留使团，这都是大事，也必然会让河东这边焦头烂额。</p>
李代桃僵的风险不只是以后，计划实施过程中是否真的顺利？</p>
一旦出现纰漏，魏长乐固然必死无疑，使团上下也未必能活得了。</p>
“爹！”赵灵婵的声音惊醒正在凝神细思的赵朴。</p>
他循声看过去，只见赵灵婵轻手轻脚走进书房来。</p>
“让你待在院子里，你怎么不听话？”赵朴本来心中有些恼火，但想到魏长乐此番离开，这两个活宝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只能叹了口气：“找我什么事？”</p>
赵灵婵凑近上前，见赵朴脸色不好看，绕到赵朴身后，轻轻为他捶背：“爹，你是不是太累了？”</p>
“说吧，什么事？”赵朴感受到宝贝女儿的孝顺，心中温暖，却还是板着脸道：“不必拐弯抹角。”</p>
“听说那狗东西要跟随使团出使塔靼？”赵灵婵轻声问道。</p>
钦使当众宣旨，此事自然已经传开。</p>
赵朴当然不会意外赵灵婵是为魏长乐而来，淡淡道：“什么狗东西？那是龙骧尉。”</p>
“他在山阴杀死那么多塔靼狗，封个龙骧尉也是理所当然。”赵灵婵道。</p>
赵朴心想你当然会向着他，只是轻嗯一声。</p>
“但他杀了那么多塔靼狗，塔靼狗对他恨之入骨，他随团出使，那不是跑去送死？”赵灵婵蹙眉道：“朝廷真的想让他死？”</p>
赵朴自然不能将李代桃僵的计划说出来，只是道：“朝廷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虑。”</p>
“他.....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总不能真的让他去送死！”赵灵婵立刻道。</p>
赵朴心知如果赵灵婵搅进来，只怕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冷声道：“谁让他送死了？他是使团副领队，奉旨出使，塔靼人敢将他怎样？”</p>
“我又不傻。”赵灵婵急道：“朝廷就是要用他的命讨好塔靼人，所谓副领队，只是借口......！”</p>
“住口！”赵朴喝道：“朝廷大事，岂是你能妄自胡说。”</p>
赵灵婵也是恼道：“我怎么胡说了？塔靼人打到大梁，被魏长乐打退，你们假意赏赐他，心里却都害怕塔靼人，要用功臣讨好敌人......！”</p>
赵朴赫然起身，转身看向赵灵婵，脸色冷峻。</p>
“魏长乐是山阴的县令，是你手下的官。”赵灵婵并不畏惧父亲，直视赵朴眼睛：“他既然是你手下的官，你.....你就不能让他去送死。”</p>
赵朴冷视赵灵婵，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次，我没送他去死！而且朝廷真的让他去死，他就必须去死，谁也无法阻拦！”</p>
赵灵婵一咬嘴唇，似乎知道这场谈话没有必要下去，再不看父亲一眼，抬步离开。</p>
望着赵灵婵离开的背影，赵朴眼角抽动，眸中却显出很少见的哀伤之色。</p>
赵灵婵出了书院，怒气冲冲要回自己院子。</p>
穿过一道拱门，却看见一个身影走在前面不远，只看背影，就认出正是魏长乐。</p>
“狗东西，你去哪里？”赵灵婵叫了一声。</p>
魏长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怀中竟然还抱着一只小箱子。</p>
“说话客气点。”魏长乐见大小姐过来，没好气道：“什么狗东西？我是龙骧尉，是皇帝的人......！”</p>
赵灵婵还以为魏长乐没察觉到危机，蹙眉道：“你还真当龙骧尉是个宝了？”</p>
“龙骧尉是不是宝我不知道，但我怀里的真是宝。”魏长乐笑呵呵道：“上等珍珠，市面上可不好买。”</p>
他直接将箱子递过来。</p>
赵灵婵一怔，诧异道：“干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