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退到窗边，退无可退。</p>

她看着邵安额头上凸起的青筋，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p>

两人面对面，屋内极其安静。</p>

李念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与恐惧的喘息。</p>

邵安似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坐回桌边。</p>

他看着面前的碗筷，温声说：“你要是不想我杀他，就坐下来，一筷子一筷子地喂我。”</p>

他说得和缓，却让李念浑身都动弹不得。</p>

“念哥，你别逼我。”他看向窗边的李念，“他什么都有，功勋荣耀，以及身后的十八世家。我们不一样，我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不怕他。”</p>

李念抿嘴。</p>

她像是用出浑身所有的力气，才稳住自己的心神，从窗边挪着脚步。</p>

邵安看她走过来，脸上的戾气散了。</p>

他整了下身边李念坐着的板凳，用衣袖擦干净，温柔道：“坐下，我们吃饭。”</p>

人怎么可以变成这样？</p>

丝竹舞乐再起，李念夹起碗里的肉，颤抖着送进邵安的口中。</p>

眼前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除了那张脸，已经变成认不出的模样。</p>

守在门外很久的仲康顺，这才转身把那个快要杀人的侍卫给拉出去。</p>

他站在回廊的角落里，埋汰道：“冲动！”</p>

北息气炸，指着雅室的门：“仲康顺，我发现你这人有点东西啊，那屋里头的不是你主子？你拦着我，你什么居心？”</p>

仲康顺压着手让他消消气：“你这人，听我把话说完啊！”</p>

“用不着你出手，屋顶上还蹲着个夏世子呢，真要出事情，也得是人夏世子出手。”他指着头顶上，又指指雅室内，“再者，这本就是我家主子做的局，只是从情绪上来说，主子和邵家那混球少爷俩人都有点收不住。”</p>

北息无语，他指着雅室，声音都要变调了：“局？你跟我说那是局？你是忽悠我没跟着郡公见过什么叫局是么？”</p>

仲康顺咂嘴，挺着肚皮一个劲让他冷静：“你小声点，你家主子做局和我家主子做局那基本的东西都不一样，你家主子什么都有，人在诏狱，还能指挥你们这群人，我家主子有什么啊？除了我，除了商会和隔壁两条街的铺面与这酒楼，她还有啥？”</p>

这一句话生生把北息卡住了，他震惊反问：“她还要啥？”</p>

“你这人！”仲康顺也无语，“上面那么多东西，就没有一个是能救你家郡公出来的，你看不懂么？”</p>

他这么一点，北息才好似看明白。</p>

他站在原地，声音和缓了些许：“你的意思是，公主是故意在讨好邵安？”</p>

“故意讨好，顺便给你们创造出时间。”仲康顺道，“不然邵安若是回去，和邵思昌聚在一起，保准三句话不离怎么折腾郡公呢。”</p>

话是不假，可这……</p>

北息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了：“这我怎么回报啊？”</p>

“什么怎么回报？”仲康顺笑了，“你这当然要实话实说啊，尤其邵安威胁公主的那段，添油加醋，怎么让郡公生气怎么讲。”</p>

北息望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活太长了？”</p>

“你就听我的。”仲康顺嘿嘿笑了，“你们家郡公是个聪明人，就算你瞒住了，屋顶上的夏世子也不会瞒着。”</p>

北息闻言，抿着嘴，狠狠给他个白眼。</p>

月上三竿，京城西市大多商铺都打了烊。</p>

李念这才跟在邵安身后，从酒楼里出来。</p>

“我送你回去。”他转身望过来。</p>

“不了。”李念深吸一口气，“你夜里出现在皇城，被皇帝知道会有大麻烦。”</p>

她紧了一下身上的大氅，低头走向马车，快步踏着脚凳，钻进车里。</p>

隔着窗户，她望着邵安微笑的面颊，颔首致意，而后放下车窗。</p>

马车悠悠前行，留下身后灯笼下那个灰色衣衫的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