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老的声音，嘶哑低沉，回响在众人的耳中，更增添人们心中的压抑。</p>

“……我们有着同一个姓名，我们来自同一个家族，我们的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p>

“我们距离近在咫尺，却已经生死永隔。”</p>

“此刻悲痛充斥我心。”</p>

“等着我。”</p>

“将来的某一天，我也将躺在你的身边。”</p>

“让我们化为尘埃和泥土，托起血脉后代……”</p>

一片新坟前，这群人低垂着头颅，不少在低声地抽泣，一些则满怀哀伤地看着墓碑上的名字。</p>

生死的残酷，像一只白骨之手，在所有人的心中撕开一条血淋淋的伤口。</p>

只是有些人早已被伤害得麻木，有些人的心却还稚嫩。</p>

古月方正身处在人群当中，低垂的眼神愣愣地盯着墓碑上“古月青书”这四个字。</p>

死了？</p>

他的眼中，有着无尽的迷茫。</p>

昨天的战斗，整个过程和情形他还历历在目，深印在心。</p>

他的经验有限，没有看懂古月青书的悲壮和牺牲。当如今现实摆在他的面前时，他一时间竟然接受不过来。</p>

“死了？那个温柔地笑着，总是提点我，照顾我，宽怀我的青书大人……竟然真的死了吗？”</p>

“为什么会这样？”</p>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好人容易死去，而坏人长存？”</p>

“这难道是一个梦，我现在正在做梦吗？”</p>

方正下意识地捏了捏双拳，真实的触觉，更让他心中悲痛无比。</p>

耳边传来周围蛊师的议论声。</p>

“唉，想不到这一次，居然连青书大人都牺牲了。”</p>

“人总是会死的。只是太可惜了，听说白凝冰那家伙还剩下一口气，终究被救活了。”“愿他在地下安眠，保佑我们能渡过这场狼潮罢……”</p>

人群渐渐地散去，最终只剩下方正。</p>

少年孤零零的身影，独自面对着满山的墓碑和坟墓。</p>

“青书大人！”他忽然跪倒在地上，眼泪扑簌地掉落下来。</p>

他迷茫，他懊悔，他无奈，他悲痛！</p>

啪，啪啪，啪啪啪。</p>

豆大的雨滴从阴云中垂落，击打在地面上，将绿草和树枝压垂。</p>

泥土的气息逆冲到方正的鼻腔，他痛声哀哭，哭声和雨声混杂在一起。十指嵌入泥泞当中，想抓回青书的生命。但他最终只抓住了两团泥土。</p>

雨下起来了，白凝冰躺在柔软床榻上，无神地看着这场雨。他的右臂断处已经做了处理，绑着白色绷带。他的双眼也恢复了黝黑之色，修为却是三转，没有再度压制到二转。</p>

当他从昏睡中苏醒过来，他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了无生趣。</p>

他静静地躺着，睁着双眼，已经有十多个小时。任由三转的白银真元，在温养着空窍。他都懒得去管。</p>

这场雨沟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回忆。</p>

就是在这般的夏雨当中，他正式被白家族长收养。族长慈爱又寄托希望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周围家老们恭贺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p>

小小的他，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盯着窗外的雨，感到的只有迷茫还有孤单。</p>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个困扰他二十多年的问题，并且极有可能将继续困扰他，直到他自爆而亡的问题，又再度浮现出来。“是为了亲情、家族么……”白凝冰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古月青书。</p>

从小到大，这样的牺牲，他见过很多次很多次。有些是白家的族人，有些是熊家的、古月家的。</p>

他难以理解这等狂热，他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p>

古月青书并不能带给他答案，于是白凝冰的心头就浮现出春秋的影子。</p>

他第一次见到春秋时，春秋正靠着背后的树，吃着随手摘来的野果，无动于衷地看着山脚下的战斗。</p>

他激动得全身颤栗，兴奋的发抖。皆因他从春秋的那双同样幽深的黑眸中，看到了他自己。</p>

但现在回想起来，春秋的眼眸中似乎比他多了一些东西。</p>

那个东西，就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雨越下越大，雷霆轰鸣，狂电闪烁。</p>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昏暗的书房中，古月方正同样在问这个问题。</p>

族长古月博叹了一口气，他哀怜地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少年一眼。然后便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雨。</p>

方正的迷茫可以理解。不可避免的死亡，往往迫使人去思考生命存在的价值。</p>

“你知道吗？十多年前，也有一个少年和你这般情形，问了我相同的问题。”良久，古月博缓缓开口道。</p>

“那个人，就是你的组长，我的义子——古月青书。”</p>

方正微微一愣，抬起头来。一双通红浮肿的双眼，透出一股对答案的渴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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