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原靖虏卫、新设的靖远州、黄河引水渠旁边的麦香安民所,从江南流放过来的陆平川,拉着架子车、在一头毛驴的牵引下,正拉着一车新麦往麦香安民所的大场上赶去。
崇祯三十年七月初的大西北,骄阳似火,热辣的阳光晒着光膀子的陆平川汗流不止。用肩头搭着的脏汗巾擦了一把汗后,扬鞭打了一鞭子毛驴,加快速度到了大场。
几个在场上的士子,赶紧过来帮忙卸车。都是壮年汉子,干起活来很是麻利,三下五除二,一车麦捆就卸到了场上。
从车把上取下水壶,跑到场边的暖壶中倒了一壶温水,陆平川一口气喝了半壶,感觉人才缓的有了点精神。
「今年的收成看来是没差了,也不知道到了年底,农场分红的时候,能分到多少。」卸了车后,一帮人围坐在车辙边,一边缓乏气,一边谝闲传。
「分的时候,不知是分粮食,还是分钱。要是像去年一样,既能选钱又能选粮,我今年就选钱。家里人来信说,日子过得艰困,今年的分红估计要比去年多一倍,赶紧给寄些钱过去,让她们日子好过一点。唉、说起来,咱过来支边已有三年可是苦了老婆孩子,让他们跟着受了苦挨了多少白眼。」一名坐在车辙上的士子说着说着就吐起了口水。
被流放过来的士子,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家底。正常来说,他们两三年没收入,影响并不大,以前他们在家中,也没干啥正事,照样是花天酒地的过活。然而、世事在变,三年时间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从前他们在家中的待遇,因为流放、然变了。
士子们的家庭一般都是大家族,在流放前,他们是家族的希望和精英,家中的资源自然是紧着供他们使用。流放后,他们就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不可能再将资源投到他们身上了。大家族的势力心是很可怕的,家族内房头、族兄之间的倾轧有时候看的令人发指。流放的士子们受到家族的伤害,甚至比其它方面来的更大。
「刘兄、再说不成。前些日子、吾妻来信,说我家孩子现在每日吃饭,吃的是兄弟家孩子煮荷包蛋剩下的蛋水,不吃老爷子还说是浪费了,对着孩子就是一顿训。不就是我兄弟进了宫产,有体面事干吗?用得着如此欺辱我的妻儿?不喝蛋水,也饿不死人。闻听此事,我气得两夜都没合眼。」
「郑兄、你家还算好。我家贱内、因为煮饭没煮好,老爷子直接在厨房外喊家里的鞭子是干什么的?怂恿着我老娘动鞭子打贱内。都是一个家的,其他房的媳妇连厨房都不进,我家媳妇就是使唤丫头,由着他们拿捏,气煞人也。我算好了、等支边回去,就和他们分了家单过,再不受这种气。」
「支边结束回乡?回了乡咱们又能干什么?」
「回了乡啥事不能干?大不了种地务农。这几年,别的本事未必学会,农活上的事可难不着我了。怎么过,都能将生活过好。」
车辙上的士子们吐着苦水,说着对未来的迷茫和信心,真实的生活让他们的身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会将他们带到何方?
正在众人缓好了乏气,准备继续干活的时候,大场外边来了几个骑自行车和马的人。
「哪不是陈士亮吗?他这是又得了休息,跑这里慰问我等受苦之人?」士子们认出了来人中有自己的熟人,赶紧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