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景璘那副指点江山的派头，我知道他是在兴头上，劝是劝不了的。</p>

我只得从地上拾起他刚刚打斗时撂下的裘皮大氅，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给他披上。</p>

“不必操心我。”我说，“我无碍，也随陛下出去看看好了。”</p>

景璘看着我，露出笑容。</p>

我紧接着道：“还有，赵王方才说……”</p>

“那等蛇蝎小人，无非是要死到临头挣扎一番。”景璘打断，注视着我，“无论他说什么，皆不可信，知道么。”</p>

我看着他，少顷，点了点头。</p>

他唇角弯了弯，将手扶在腰间的宝剑上，朝外头走去。</p>

雪已经停了下来，寒风依旧凛冽。</p>

众人踏在厚厚的雪地上，脚步声密实。</p>

这是来到石虎城以来，我和景璘第一次走出那被软禁的屋子。</p>

火把的光照，较我等在屋子里所见，更为盛大。</p>

石虎城窄小的街道上，到处是臂膀扎着布条的军士。就连城墙上也人头攒动，火光熠熠。</p>

官署前，有可供演兵的空地，已经聚集了许多的军士，列阵齐整。</p>

见景璘来到，不知何人大喊一声：“皇帝陛下万岁！”</p>

众人随即纷纷伏地而拜，山呼万岁之声响彻夜空。</p>

景璘的神色肃穆，迎着寒风，裘皮大氅鼓起，手按在腰间的宝剑上，颇有威风凛凛的天子之姿。</p>

我却知道，他不过在强撑。</p>

平日里，他若烧成这样，必是躺在榻上昏睡的。而今日，他竟是强打着精神撑到现在，甚至刚才还硬生生地与人拼了一气。</p>

景璘令众人平身，而后，走到那些将士面前，将他们端详。</p>

他问起一名将官的姓名籍贯，那将官大声答了。景璘微笑颔首，拍拍他的手臂，又转向那旁边的士卒，继续询问。</p>

我知道他是在学子烨。</p>

早在京城时，我就常听人说，太上皇与麾下将士相处融洽，甚至能说出每个人的姓名。这自然是夸大的，我知道子烨的记性再好也做不到如此，可太上皇对部下有情有义的声名就这么传了开来，世人皆知。</p>

景璘问了十几人之后，站到一处略高的土台子上，高声道：“朕亲征北戎，驻跸石虎。今夜，众将士随朕扫除奸佞，匡扶社稷，乃不世之功！待凯旋回京，今夜所有勤王将士，皆论功行赏，家人皆赐民爵！”</p>

众人再度下拜谢恩，呼声如雷动。</p>

我四下里望着，仍不见韩之孝等人踪影。正想亲自去查看，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p>

望去，只见是徐鼎的副将王铭正带着麾下部将，风尘仆仆而来。那铠甲上只落着些雪，看上去寒光锃亮。</p>

“臣王铭，拜见陛下。”王铭走路虎虎生风，来到景璘下拜行礼。</p>

见王铭也来到了跟前，景璘更是高兴。</p>

他微笑道：“众卿平身。听徐将军说，王将军已经将城关攻下？”</p>

王铭道：“禀陛下，城关早已经在我等手中牢牢掌握。”</p>

徐鼎在一旁道：“王将军亦出身将门世家，忠勇可嘉。”</p>

景璘颔首，拍了拍王铭的肩膀：“卿等真乃朝廷肱骨。”</p>

王铭亦微笑，道：“陛下过誉。”</p>

景璘又将他夸奖一番。</p>

这时，徐鼎道：“陛下，赵王等人如何处置？”</p>

景璘思索片刻，道：“赵王和景毓，以及一应同党，且收入牢中。待朕启程回京时，一道押解上路。回京之后，朕要大理寺彻查，将所有余孽连根拔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