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景璘：“我不走，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p>

景璘看着我，目光深深。</p>

“朕不是告诉过你么。”他的声音很轻，“朕时日无多了。”</p>

心似坠入了无底黑洞。</p>

我看着他，目光定定。</p>

——</p>

景璘身上的确实不是病，而是毒。</p>

先帝一朝，宫中的明争暗斗此起彼伏。毒杀、巫蛊之类的手段，皆屡见不鲜。先帝纵然多子，可中途夭折不曾长大成人的皇子，也有六位之多。</p>

我一直觉得，景璘是个幸运的人。</p>

他天资聪颖，别的皇子挖空脑袋想得到先帝的赞许，他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自他出生起，先帝对他的疼爱就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因为早早立了太子，且景璘母亲的出身并不显贵，那么景璘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p>

当然，他遭遇过的危险也不是没有。他身边的老宫人说起他从小到大遭遇过的各种意外，能说出一箩筐来。</p>

可以说，他能够平安长成现在的模样，离不开他母亲的保护。</p>

太后还是龚昭仪的时候，就给宫里立下了规矩。景璘的日常用物，每一件都有人专司检视；凡是端到景璘跟前的食物，都须得有人先试毒；他无论到哪里去，身边的人不可少于两个。诸如此类等等。</p>

宫里人人都知道，七皇子身边伺候的人最是精细。我甚至觉得，景璘不喜欢像子烨那样去打马毬，其实是因为曾经有皇子在打马毬时遭遇意外摔断了脖子，龚昭仪引以为戒，让他养成了那讨厌涉险的习惯。</p>

可惜就算是这样严密的保护，景璘也没有逃过暗算。</p>

“是何时的事？”我问，“何人所为？”</p>

景璘看着我，少顷，道：“不知是何时，也不知是何人。朕第一次发病之时，刚满十二。你可记得，那次朕得了一场风寒，几乎死了？”</p>

我想起来，确有此事。</p>

那时，景璘生过一场大病。其中许多细节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因为此事，先帝以照料不周为由，处死了景璘的一位宫人。</p>

我去看景璘的时候，他躺在榻上奄奄一息，龚昭仪守在旁边，哭得像个泪人一般。</p>

我那时也觉得难过，生怕景璘真的就这么去了，哭着跑上前，唤他的名字。</p>

龚昭仪看到我来，却似乎着魔了一样，一把将我推开，朝我尖叫：“你不许过来！你要害他！你们都想害他！”</p>

她那模样，是我从不曾见过的凶狠，与往日的模样判若两人。</p>

我坐在地上，错愕不已，直到宫人匆匆忙忙将我扶起来，我才感到手掌擦破了皮，火辣辣的，屁股也疼得很。</p>

“昭仪这几日不吃不睡，恍惚丢了魂。”我仍记得那宫人拉我出去，向我哀求道：“求娘子可怜可怜她，切莫将此事说出去，好么？”</p>

我望了望仍坐在殿内哭泣的龚昭仪，向那宫人点了点头。</p>

此事，我信守承诺，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日后见到龚昭仪，也没有再提起。</p>

因为没多久，景璘康复了。龚昭仪也恢复了神智，再见到我时，仍是笑眯眯的。</p>

“那场病，与此有关？”我问景璘。</p>

“正是。”景璘道，“当时，父皇令太医院全力为朕医治，查验许久，才发现朕并非风寒，而是中了毒。也是朕命大，熬了过来。可那毒着实险恶，太医说，它日积月累，已经生了根，不可治标只能治本。”</p>

我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道：“那这么些年你也过来了，怎又成了时日无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