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莫不是不打算回洛阳了？”</p>

我也看着她：“何有此言？”</p>

杜婈道：“不过是觉得娘子说这话太轻易，好像早有准备一样。”说罢，她急道，“娘子切不可去想那些不吉利的事。娘子会沦落到这样地方，都是因为我。我若不能将娘子完完好好带回去，又有何等面目见上皇？”</p>

我苦笑，想说我若回不去，无论于子烨还是于洛阳众人都并非损失。且子烨并非那是非不分之人，并不会因此迁怒她。</p>

可杜婈的目光认真，直直盯着我，仿佛我说个不字就要发作。</p>

“知道了。”我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教你为难。”</p>

杜婈的神色这才缓下些。</p>

——</p>

我自晕倒到醒来，其实并没有多久。</p>

一切安顿下来之后，已是将近凌晨。</p>

杜婈不敢走开，就在旁边的榻上和衣而卧，身上盖着厚厚的褥子。经历了许多事，她大约已是极度疲倦，没多久，我就听到了她入睡之后的长而平稳的呼吸声。</p>

我也躺着，却睡不着。</p>

褥子下，我的手一直放在小腹上，轻轻的，小心翼翼。</p>

得知有孕之后，我自是震惊。可震惊过后，心思复杂之余，我却有些奇妙的感觉。</p>

手掌隔着衣料，贴着腹部，我屏气凝神，不放过一点感知。</p>

可我感受了许久，也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来。</p>

那里，真的有一个小人儿，在我不知不觉之际就藏在了里面？</p>

他或她，现在有多大？</p>

我想起从前在家中，花匠在园子里发现的一窝刚出生的小猫。</p>

湿漉漉的，粉粉的，连睁眼的气力也没有。母猫不在身边，它们一声一声叫着，娇嫩而脆弱。</p>

我的孩子，是不是也像它们那样，如今正蜷在我的肚子里，依赖着我的保护？</p>

那复杂的滋味，再度涌上心头。</p>

可惜，我这本该为他遮风挡雨、保他万事周全的人，现在要考虑的却是该不该将他留下。</p>

我瞒着子烨，向孟氏讨要那避孕的药，极力避免怀孕，就是为了避免有朝一日面对这左右为难的境地。能够在离开他的时候，尽可能好聚好散，莫再生枝节。</p>

可世事不遂人愿。</p>

这事，到底被子烨知道了，我们没有好聚好散。而这避孕之事，我也终是没有做成。</p>

机关算尽，竹篮打水一场空。</p>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陷入那些纠结。</p>

上官黛。心里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你要的，究竟是什么？</p>

你辛辛苦苦，折腾来折腾去，是为了什么？</p>

你来到这个地方，难道真的是像杜婈说的那样，全是因为她么？</p>

你只为自己活着。这是你早就立下的志向。</p>

是啊。只为自己活着。</p>

我深吸一口气，手在小腹上轻轻摩挲。</p>

我上官黛，只为自己活着……</p>

冥冥之中，我又回到了梦里。耳边，仍有什么声音。细细的，轻轻的，好像那花园里的幼猫们在叫。</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