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行了个胡礼。</p>

黑夜之中，又刮起了风雪。北戎人的马车，比中原的要粗犷和高大许多，上面覆着厚厚的毛毡和皮子，能载货能载人，如同走动的毡房。夜色之中，如同一座座的小山。</p>

景璘亲自将我送到车上，又向骨力南叮嘱了几句，目送着我离开。</p>

我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之中，听到城门开启的声音，没多久，那关闭的闷响远远传来，被风雪声湮没。</p>

这马车很是严实，风雪没有透进来一点，但仍是寒冷。</p>

我裹着景璘给我的狐裘，从袖子里摸出他刚才给我塞的东西。</p>

那是一把精巧的匕首。</p>

即便漆黑一片，我也知道它是什么模样。因为它是当年景璘十五岁生辰的时候，我送给他的礼物。</p>

它出自名匠之手，有个雅称，叫柳叶刺。</p>

器如其名。</p>

它只有一根玉簪那么长，刃部细如柳叶，薄如纸张，却锋利无比，削铁如泥。</p>

景璘说，他当年随先帝出征的时候，因为兵败，曾深陷乱军之中。那时，他的左右护卫都倒了，他的剑也失了，就是靠着这柳叶刺，将一个来取他性命的敌兵捅死，然后藏在死尸堆里，企图蒙混过关。只是运气不好，他终究还是被人发现，最终与先帝一道被俘。</p>

不过就算是那时候，来搜他身上财物的人也没有发现他藏在靴子底下的柳叶刺。自那之后，他就觉得此物是护身神物，一直不离身。</p>

现在，他将它又还到了我手里。</p>

我将柳叶刺拿在手中，沉思着。不知多久，马车停了下来。</p>

未几，门被打开，寒风伴着亮光透入。</p>

一个人上了车来，火把光中，我看清了那张脸，愣了愣。</p>

杜婈也是一身北戎胡女打扮，坐了进来。</p>

“你怎在此？”我问。</p>

“这是我要问皇后的。”杜婈面色不善，“皇后竟打算瞒着我上路，意欲何为？”</p>

我不答话，冷冷看向站在车前的骨力南。</p>

去北戎的事，本在我计议之外。</p>

我并不打算带杜婈去。一来，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难以交代；二来，这是我的事，牵扯她只会节外生枝。</p>

先前我对她又是安抚又是劝说，本意只想让她好好待在平朔城，不要意气用事惹来麻烦。此番去北戎，我也只想偷偷行事，反正杜婈一心想着找缬罗算账，将她支开很容易。</p>

没想到，这骨力南也是个有心思的，来这一手。</p>

什么盟友。我想，也不知景璘那边发现了没有。</p>

巨大毛皮毡帽下，骨力南的脸映着火光，高鼻深目愈发棱角分明。灰眸光亮，深浅不测。</p>

“王子这是何意。”我说。</p>

骨力南的唇角仍是带着那不羁的微笑，道：“我每次回王庭，身边的女人向来会不会少于两个。我看这位杜娘子合适，又是娘子的扈从，不若一道上路，与娘子也是有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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