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婈倔强，正试着慢慢骑马。而我坐在边上，怀里捂着手炉，手上拿着一把瓜子嗑着。</p>

缬罗一路纵马驰骋而入，远远的，就看到她头上的金冠在夕阳光中闪闪发光。</p>

她径直驰骋到我的面前。我坐在土台子上，她坐在马上，抬头与我对视。</p>

那明艳的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愈加明亮抖擞。</p>

见我也看着她，她一笑，从马上翻身而下。</p>

“回纥王女缬罗，拜见台上皇后陛下。”她行礼道。</p>

我淡淡道：“王女就不必执这许多虚礼了。托王女之福，这里没有太上皇后，也没有什么女史，只有两个中原来的宫人。”</p>

缬罗的脸上仍笑盈盈的，没有一点愧疚之色。</p>

她将马鞭交给侍从，而后，也走到土台上来。</p>

“妾自离开京城，便时常想起皇后来。”她也在席上坐下，神色悠然，“妾与皇后，其实很有几分相像。”</p>

我看她一眼：“哪里相像。”</p>

“你我皆是那锦衣玉食长大，却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遭遇了变故。”她说，“妾记得，皇后的父亲是个十分大的官？”</p>

我没说话，仍嗑着瓜子。</p>

“妾的父亲，自是疼爱妾的，但更爱妾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缬罗道，“他给了妾最贵重的首饰，最好看的衣裳，却给了兄长们封地和兵马。可等到北戎打到了回纥来的时候，兄长们酒色成性，没有一个成得了气候。他们不肯打仗，也打不得仗，却主张将妾嫁去乌孙，与乌孙王联手，共退北戎。妾的父王听了他们的话，妾便也成了乌孙王后。妾记得，嫁给第二个乌孙丈夫的时候，与皇后正是差不多的年纪。”</p>

我说：“故而王女说的相像，就是年纪？”</p>

“自不是。”缬罗道，“我们相像的，是那股不服命的劲。新王将妾烝娶之时，所有人都说，是妾勾引了新王，他才会杀父烝母，妾是那祸国的妖姬。妾不愿任由他们摆布，于是杀了他，再立新王，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妖姬。”</p>

这事，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p>

“可王女也并未再待在乌孙做王后，而是回到了回纥当王女，这是为何？”</p>

“这亦是同理。”缬罗道，“他们觉得，妾这女子，只能嫁人生子。妾若在乌孙，确实只能嫁人生子，大到天上，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王后。可在回纥，我却可做女王。”</p>

这回答，颇是出乎我的意料。</p>

“故而王女大力促成讨伐北戎，亦是为了此事？”我说。</p>

“戎王野心勃勃，一意要灭回纥，自是要将他杀了。”缬罗道，“也只有以此为名，父王才会将兵马交给妾。”</p>

我注视着她，片刻，道：“王女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p>

缬罗望向校场之中，杜婈拿着击球的月杖，正面对这缬罗两名侍女的围堵，左冲右突。</p>

“回纥虽有数千里之地，却大多荒芜，与中原相比，更是蕞尔之地。”缬罗道，“周围诸国，散若星辰，更似虎狼。妾当上女王之后，若想坐稳位子，离不得靠山。在妾看来，无人比得上中原的君主更为稳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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