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有许多次，我幻想我和子烨成婚是什么样。</p>

那时他是齐王，我嫁给他，我便是齐王妃。</p>

我甚至破天荒地跟着明玉到一位亲王的婚仪上凑了热闹。不为别的，单为好好看一看，亲王穿什么样的衣裳，亲王妃穿什么样的衣裳，仪仗如何，热不热闹。</p>

取了那若干心得，好让我回去做梦。</p>

尤其是看到亲王婚服之时。</p>

说实话，那位新郎虽然也是亲王，却长得着实很不怎么样。身形不如子烨高，脸也远不如子烨好看。但回去之后，我还是快乐了好几天。因为那婚服确实好看，能把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人衬得玉树临风，人见人夸。以至于我每每将子烨的模样套进去，就觉得心神荡漾。</p>

当然，后来，我只觉得我当年就是少见多怪的呆子。</p>

衣裳罢了，就算再好看，也不能改变人的本质。我一个出家之人，看淡一切，美不美，在我眼中都是众生平等。</p>

但破了这戒律的，仍旧是子烨。</p>

他走进前堂的时候，我的眼睛仍直直地看着他。</p>

虽然我早知道这妖孽就算披着麻袋出来，也会有人称赞他好看。但他正正经经地穿起婚服的时候，我忽而觉得，我当年兴许并不是少见多怪。</p>

繁重而华丽的衣冠，在他身上皆不过点缀。俊美的面容，映着阳光，似庙里画着的神祇一般，更衬出几分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p>

宾客纷纷下拜，跪倒一片，山呼万岁。</p>

我看着他走到我面前，注视着我。</p>

那不争气的心跳，又似打鼓一般蹦了起来。</p>

“准备好了么？”</p>

我听到他低低问道。</p>

仿佛盛夏的余温沁入了这凉秋之中，连乱跳的心也似乎得了抚慰，稍稍安分下来。</p>

我轻轻“嗯”一声。</p>

在堂上行过礼之后，天色已经暗下了许多。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我跟着子烨离开宅子。</p>

看到那迎亲的銮车之时，我怔了怔。</p>

皇帝成婚，少有亲自到新妇家中亲迎的。不过就算不曾见过，我也知道总是新郎一辆，新妇一辆。可子烨带来的，只有一辆。</p>

它比我见过的任何皇帝车驾都大，显然专程为了这婚仪而造的。</p>

我诧异地看着子烨，却见他也看着我，一脸的理所当然。</p>

“上去吧。”他说着，拉起我的手，抚扶着我登车。</p>

而后，他自己也坐了上来。</p>

这鸾车，四周并无遮蔽。六匹白马拉着，走起来的时候，蹄声响亮而清脆。</p>

傧者执烛，照亮了两侧。</p>

“你为何与我同车？”走起来之后，我忍不住问道，“你不怕有人骂你不守祖制，礼崩乐坏？”</p>

子烨望着前方，唇边浮起淡淡的笑。</p>

“若按祖制，我这太上皇娶妇，全然不必亲自迎亲，一道圣旨将你召入宫中便是了。”</p>

我说：“那你为何不做？”</p>

子烨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我看向前方：“车驾罢了，只用一次的婚车，费时费工，不必造两架。你猜，礼崩乐坏和无聊之间，百姓会选哪个？你不是说我该学学昱之与民同乐么，今日，便是那上好的时机。”</p>

开口便是歪理。他怎知他这辈子只用一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