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我不经意般地拉了拉身上的太上皇外衣，免得她没注意到。</p>

杜婈显然看清了，目光微变，面色愈加不好看。</p>

“我也不是恼姊姊，”她正色道，“只是上皇的伤，姊姊最是清楚。上皇生病，一度凶险，姊姊也是知道的，怎还让上皇以身涉险？”</p>

我正要说话，太上皇突然开口，道：“朕说了无妨，下水罢了，朕自有分寸。”</p>

他神色平静，却不容反驳：“此事，不必怪任何人。”</p>

杜婈看着他，虽仍有些不服气，却终是没了言语。</p>

我也看着他，脸上仍带着微笑，心里却怒起。</p>

谁要他来帮我说话？多管闲事！</p>

太上皇看向那两个侍从，道：“衣裳都买到了？”</p>

“买到了！”侍从忙禀道，“为上皇换药的布条也有！”</p>

太上皇对兄长道：“我等再寻个去处，将干衣换上。阿誉他们年纪小，吹了风要着凉。”</p>

兄长颔首。</p>

太上皇正要唤吕均，杜婈忽而道：“上皇要更衣，到我家的宅子去便是。”</p>

他露出讶色：“哦？你的宅子？”</p>

“上皇忘了么？”她微微昂着头，微笑道，“我母亲怕热，在城中住不惯，上皇体恤母亲，去年曾赐给她一处消夏的宅子，也在这洛水边上，离这里二里地不到。”</p>

呵。我冷眼看着，心想果真皇恩浩荡。</p>

太上皇似乎想了起来。</p>

“伯俊觉得如何？”他问兄长，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眼角的目光朝这边瞟了一下。</p>

兄长道：“便如杜娘子之意。”</p>

——</p>

一行人跟着杜婈，穿过田野，没多久，洛水又出现在了眼前。</p>

杜婈说的宅子果然就在洛水边上，建在一处坡地的高处，四周林木环抱。虽没有那金碧辉煌的雕饰，但无论营造还是陈设，皆是不俗。且确实舒适，纵然是这般炎热的季节，也有河上吹来的阵阵凉风。</p>

“母亲简朴惯了，总说上皇体恤太过，这我们家人少，宅子多了反是铺张。”杜婈下了马，走在太上皇身边，道，“故而这宅子虽好，她却不曾来住过，只每月派人过来打扫打扫。她还说，这样好的宅子，应当退回去，让上皇赐给那些德行更为出色的人。”</p>

太上皇道：“祝夫人太过谦逊，这宅子给她正是合宜，不必推辞。”</p>

杜婈轻笑：“上皇不是也说上阳宫炎热么，这处宅子，我看可比宫里的凉殿舒服多了。上皇若是什么时候来住一住，母亲定是乐意的。”</p>

太上皇道：“那岂非成了鸠占鹊巢，大可不必。”</p>

杜婈又是一阵笑。</p>

我走在后面，暗自翻了个白眼。</p>

没多久，后院到了。</p>

这里显然是专为女眷而造的，花园湖石亭子应有尽有，那样式，颇有些江南的味道。</p>

我蓦地想起来，从前听人说过，杜婈的母亲祝夫人是江南人氏，这宅子的用心之处可见一斑。</p>

这宅子不大，不过让我们更衣的绰绰有余。</p>

主屋自是给太上皇，周围还有些厢房，可供其他人更衣。</p>

阿誉虽然才十一，却自诩大人，也不要兄长带着，取了衣裳就往一处厢房去了。兄长则带着阿谌，去往另一处厢房。</p>

我拉起阿珞的手，正要往主屋侧面的厢房去，忽而发现杜婈站在太上皇身边没有离开。</p>

未几，我听到她对侍从道：“上皇的物什交给我便是。”</p>

太上皇转头看她：“怎么了？”</p>

“上皇不是还要换药？我先为上皇将药换了，上皇再更衣，岂不妥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