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p>

我早该想到，这人过得再坎坷，也一直是锦衣玉食的亲王，到哪里都有人伺候着，怎么可能会干什么粗活？</p>

不像我，做过洗衣婢也逃过难，就算不精通也懂得如何做，那才叫真坎坷。</p>

“如此，你歇着便是。”我认命地卷起衣袖，道，“我来做便是。”</p>

“谁说我要歇着，”却听他道，“不会不能学么？”</p>

我愣住。</p>

只见他已经走到了那堆床单衣物边上，看了看，颇为认真：“如何做？你教我。”</p>

我一直觉得，在干活方面，我是个废物。</p>

不过今日我发现，眼前这个打下了江山的太上皇比我还废物。</p>

李郎中为了让他的伤手恢复快些，不让他乱动，特地又加了布条，将那手臂吊在胸前。于是，就算是再细微的活，那只手也派不上用场。</p>

除此之外，他果真什么也不懂。</p>

做任何事，他都要跟着我，让我手把手教他，哪怕是往灶里烧火添柴。</p>

我一度怀疑，那天夜里在破庙麻利地点起一堆篝火的，到底是不是他。</p>

“你不是时常在外行走么？”我狐疑道，“难道你连如何煮食都不曾学过？”</p>

“我为何要学？”他仍理直气壮，“你见过哪个主帅要自己煮食？”</p>

这确实是道理。我撇撇嘴角，再度在心里说了一声废物。</p>

将庖厨里的灶都烧起来之后，我走到院子里的水井边上，开始对付那堆床单和衣物。</p>

毕竟做过三个月的洗衣婢，对于此事，我还是有些心得。</p>

我将一只大盆拖过来，他则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转动轱辘，将水提上来，倒到盆里。</p>

“你要如何洗？”他问，“手搓么？”</p>

我嗤之以鼻：“谁洗这么大堆粗布衣物用手搓。”</p>

说罢，我将鞋脱了，绑起袴腿，走进盆里踩起来。</p>

我穿的是新买的男子衣裳，做这等活计正是合适。他在一旁看着，目光却定住。</p>

他看着我的脚，片刻，将视线收回。</p>

“从前，你都这般对付？”他说。</p>

“监工不在的时候才敢这般对付。”我说，“不然要挨鞭子。”</p>

他注视着我，少顷，也脱了鞋，走到木盆里。</p>

我皱眉：“这盆小了些，踩坏了怎么办，你出去。”</p>

“这盆结实得很，怎会坏。”他说，“这些东西还有许多，你打算何时洗完？”</p>

这话也是在理，我不多言。</p>

天气将要入伏，只要太阳出来就热得很。</p>

不过李郎中这院子倒是凉快。一棵高大的枣树挡住了夏日的阳光，树荫下，光似碎金。</p>

但这盆着实是小。</p>

我们踩着踩着，就不免会碰撞到一起。有时是我碰到他，有时是他碰到我。</p>

两人挨得很近，我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汗水的味道。</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