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眉头皱了皱，心思飞转。</p>

说实话，我不至于天真到觉得我有多金贵，以至于他对我非娶不可，一口答应下来。所以，他没有拒绝，而是愿意与我讨价还价，已经是不错的结果。</p>

而他还的价，倒也大体合情合理。</p>

第一条，他是太上皇，说我能强迫他做什么事，那简直跟蚂蚁能打败老虎一样可笑。</p>

第二条，董裕等人，当下是朝廷重臣，我要收拾他们，难免会有些牵扯。他没有反对我要他们的性命，而是要我动手时与他商量，这无可厚非。</p>

第三条，虽然我一向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太后和景璘，在太上皇面前胜算不大。太上皇牢牢把握着朝野，除非他哪日暴毙，否则这天下迟早还会是太上皇的。而鉴于至今为止，所有的刺杀都失败了，大势之下，我能做的，就是至少能保全太后和景璘的性命。至于以命相拼什么的，大家都是养尊处优的体面人，我不觉得太后和景璘有跟太上皇以命相拼的机会。故而这一条，其实也算他答应我了。</p>

让我犹豫的，是第四条。</p>

“我说了，我不会妨碍你。”我说，“我离开对你不会有坏处。”</p>

“我说要经我许可，并非要阻拦你。”他说，“你是太上皇后，关乎前朝后宫，有职责在身。若你哪日说走就走，凭空消失，我如何向朝野交代？你要走，至少该先告知我，将一切安顿好了再走，这难道不是情理之中？”</p>

我张张口，还想再说，他看着我，清冷一笑：“你担心我会爱你至深，放不下你，舍不得让你走，是么？”</p>

心头似被什么触了一下，如醍醐灌顶。</p>

确实，他怎么会不放我走，有什么好处能让他不放我走？</p>

我也冷笑：“上皇说笑了。除此之外，上皇还有别的条件么？”</p>

“暂且没有。”他说，“若有，我会与你再议。”</p>

我颔首：“这事就这么说定了。”</p>

他目光深深：“从今以后，你我算得同路了，是么？”</p>

哪怕是一个月之前，我也不会想到，兜兜转转，我竟要跟他扯到同路二字。</p>

这才叫世事无常。</p>

“正是。”我说。</p>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脸上，竟似浮起了一抹奇异的微笑。</p>

火光闪动，待我定睛再看，却又不见了。</p>

“时辰不早，明日还要赶路。”他说，“歇息吧。”</p>

说罢，他将剑抱在怀里，背对着我，躺了下去。</p>

那爽快的样子，出乎我的意料。</p>

我狐疑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少顷，应一声，也合衣躺了下去。</p>

——</p>

虽然十分累，但这一夜，我睡得很是不安稳。</p>

梦里，我似乎一直在马背上逃命，动不动就遇到刀光剑影。可奇异的是，它却不想过去我梦到的逃命那样可怕。那些刀剑就算到了眼前，我也有莫名的自信，觉得它们伤不了我。果然，我伸手出去，就像得了神怪故事里的法力，那些人随即被无形的力量打倒，消失无影。</p>

除此之外，我还觉得身上冷得很，总惦记着要起来往火堆里添些柴火。迷迷糊糊之中，我梦见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并不是在破庙里，而是回到了家里。</p>

乳母正将汤婆子塞进我的被窝里，皱着眉说我懒，觉得冷也不知道添衣加被。</p>

我望着她，不禁觉得安心，问她，当初她回乡养老的时候，不是说会时常来看我么，怎么这么久也不见回来？</p>

可惜，我终究没有得到乳母的回答。</p>

醒来的时候，我是被外头雀鸟的叫声吵醒的，叽叽喳喳，着实烦人得很。</p>

我只觉得身下硬梆梆的，硌得骨头疼。眯了好一会，我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究竟置身何地。</p>

一个激灵，睡意全消，我旋即睁开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