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的建章宫，是前朝的前朝留下的。当年，这是皇帝理政之所，天下的中心。后来历代变迁，到了本朝，整个宫城都已经挪了地方。可那建章宫颇有几分神奇，经历数次毁坏，或是重修或是改作他用，一直屹立不倒。于是，本朝在建章宫的旧址上将其重修，作为皇帝在京城中的一处离宫保存下来。</p>

在这次乱事之中，建章宫的八字依旧坚挺，甚至曾被叛党占据为攻打宫城的大营。后来叛党被收拾干净，它也依旧完好，据京中百姓说，叛党说不定是被它克死的。</p>

这么个地方，任谁都要敬而远之，以免自己也被它克了。</p>

但新帝偏偏不在乎这些，就将建章宫当作了驻跸之所，住了进去。</p>

我求见的事，很快得到了准许。</p>

时隔四年，上次最后见他的时候，他十七，我十五。</p>

现在，他二十一，我十九。</p>

弹指一挥间，我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辈子。</p>

踏上建章宫的玉阶的时候，许多事，我以为我早已经忘掉，此时却在心底浮了起来。</p>

就在那齐王府里，我哭着将他骂了一顿。他听着我发泄，不发一语。</p>

可在我愤怒地离开之前，他忽而对我说：“我会回来，你信么？”</p>

我那时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后来我才明白，此人心思之深。</p>

那时，先帝还没有下令让他离京就国。但在这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p>

现在再想起来，我只觉讽刺。</p>

他确实回来了，说到做到。</p>

就像当年他突然在世人面前现身时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p>

他见我的地方，并不是建章宫的正殿上。而是在正殿和后面宫室相连的复道上。</p>

这复道，是建章宫最有名的地方，如长虹飞跨，站在上面视野开阔，能将建章宫高墙之外二十里内的景色一览无遗。</p>

新帝身边没有随从。</p>

他的身量似乎又比从前更张开了些，站在那里，遗世独立。</p>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p>

过去的记忆，并无美好，只有破碎。不过我也不再是那终日只想着自己那片小天地的我，再见到他时，已然心如止水。</p>

我上前行叩拜之礼，道：“玉清观玄真，拜见陛下。陛下万年，无量寿福。”</p>

话音落下，没有人答话。</p>

我似乎能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p>

“平身。”过了一会，我听到他答道。</p>

那声音很是平缓，比记忆中更低沉些。</p>

不过，一样的清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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