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进了宫门,跟着太监一路到了平时乌雷接见臣工的御书房外头的偏殿。</p>
十八岁的魏国皇后冯伯羊,正娴静地侧身坐在偏殿外头的一张桌子前头。</p>
桌子上摞了几摞的奏章。她手里拿了一个正认真地看着。</p>
沈留祯抬眼看了看她身后闭着的御书房的门,躬身行礼,语气温和地说:</p>
“臣沈留祯,拜见皇后娘娘。”</p>
皇后听闻抬起了头,将手中的奏章稳重的往桌子上一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样温言细语地说道:</p>
“平身吧。沈侍中,陛下说,若是遇事不决,可以找你商议,可你倒是清闲,连宫门都不进了。”</p>
沈留祯脸上露出了微笑,说道:“臣这官职,本来就是随侍陛下解闷儿的,现在陛下把臣撂下自己走了,臣就闲在家里了,皇后娘娘辛苦。”</p>
冯伯羊看着沈留祯,只管温柔地弯着唇角笑,烟雾似的柳叶眉和细长的眼睛,因着她的这样的笑,更显的心思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p>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辛苦倒是谈不上。要紧的国事和军务,依旧还是往前线陛下的手里送,我这里除了一些帮大军筹备粮草的后勤琐事,倒也没有多少要紧的。</p>
本来这些东西,也不用我操心,都有往常的惯例可用。可是难就难在,很快就要春播了,粮种也不够。</p>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若是留着粮食播种,前线的粮草便会短缺。可若是不留够粮食种子,延误了季节,荒废了田地,恐怕以后粮食更要短缺,到时候难上加难,连翻身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p>
今日我坐在朝堂旁边听了他们吵了一个早朝,鲜卑人和汉人朝臣,差点又要打起来。”</p>
“哦?……这是为何?”沈留祯疑惑地问,但是眼睛里头一点也不惊讶。</p>
鲜卑人和汉人日常干仗吵嘴,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斗上一斗,早就见惯不惯了。</p>
冯伯羊一边慢慢地踱着步子,一边说道:</p>
“终归是粮食短缺,粮食播种不能耽误,前线士兵的粮草也短缺不得。所以众人都将争论的要点,放在如何征用上头。</p>
鲜卑人的大臣们,主张的是向汉人再加征一层田税。汉人朝臣不同意,说今年汉人已经被朝廷加了两回,再加上各地督主时不时的盘剥,恐怕都要饿死了,不能再加了。</p>
怎么也该向鲜卑人的土地加征一回。鲜卑人田税本来就比汉人少许多,此时鲜卑人手里才有余粮才是。</p>
此话一出,鲜卑人朝臣们便不高兴了,说得也是有理有据。</p>
说鲜卑人人口少,大多都在军镇里头生活,军镇中的军民,闲时种地,战时便都要上战场,自备武器粮草,本来就该比汉人税少。</p>
况且,今年征战不断,鲜卑人更是战场的主力,哪里还有余粮可征?倒是汉人氏族广布,守着田地什么也不干,再多加几回都是应该。”</p>
皇后冯伯羊娓娓道来,语气稳定平和,一边回忆一边说,像是讲故事一样,说到此处顿了顿,看向了沈留祯说道:</p>
“后来两方人就恨上了,互相攻讦,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头倒,还是那些老一套,我就不细说了,沈侍中该是猜的到。”</p>
沈留祯听闻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我知道。”</p>
鲜卑人和汉人的仇恨和矛盾由来已久。</p>
从外头大街上随便拉两个吵架的,只要是胡汉两族人吵架,做不过就是一个骂一个废物,一个骂一个蛮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