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捞过来合上一看，只见那本封皮上，竟然有一点殷红的红点，突兀地落在了边角处。</p>

有时朱砂落在书籍上也是常有的事情，毕竟太子批阅奏章时朱砂本来就是常用的，他想。</p>

可是太子已经有半个月不曾上过朝了，这若是朱砂，还是未干的，又觉得不对劲，于是他下意识地伸手指一抹，放在鼻子间闻了闻……</p>

……是血！！</p>

沈留祯顿时心中一个咯噔，猛地看向了身后……</p>

光线昏暗的宫殿内部，太子石余天真一身的白色衣袍，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平平常常的跟乌雷在说话。</p>

只见他伸手将滚落在地上的果子拾了起来，可是环顾了一下周围已经被他搬空了的宫殿，又没有地方放，只能拿在了手里。</p>

沈留祯心知不应该小题大做，可是依旧忍不住担心，于是直接将那本书册一卷，偷偷装在了身上，准备一会儿离开之后，给乌雷看一看商量商量。</p>

他刚将那本书册藏好，太子石余天真跟乌雷就出来了，两人手里都抱了一小摞书本，见沈留祯已经收拾出了一块地方，就将书本放在了空余之处。</p>

寝殿里头书没了，再也没有事情可做……</p>

石余天真看了看左右，三人都有些尴尬。于是将地上的两块坐席上的书本推到了一边，招呼他们两个小辈一起就地坐了下来。</p>

只是三人一安静，一直无法逃避的那个现实便开始在空气中酝酿，渐渐地躲也躲不过去。</p>

乌雷突然像是崩溃了一般，抽噎了两声哭了出来，对着石余天真磕了个头，趴在地上说：</p>

“父王，我对不起你，我跟陛下说了，你不可能谋反的，可是他说我年纪小，不懂的事情不要插手……”</p>

石余天真眉目忧伤，安安静静地听着乌雷的哭诉。</p>

“你们一个是我的皇祖父，一个是我的父王，都是我最爱喜欢的人，我不想看见你们这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父王……我对不起你。”乌雷直起了身，哭得直擦眼泪。</p>

沈留祯在一旁看着心酸，也不忍住红了眼眶。</p>

太子石余天真心生悲戚，语气怆然，说：“何必将这么大的罪过往自己身上抗，孤和你皇祖父之间的事情，不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这里头还隔着一国，胡汉两民。与其说是家事，更多的却是国事。你有何错？”</p>

乌雷愣了一瞬，连忙抹干净了眼泪，问：“父王的意思是，症结所在是胡汉两族的矛盾，那……可有解决的办法？”</p>

石余天真看着乌雷，沉默了，温润深邃的眼神中，光亮渐渐消失，像是月光隐去了之后的深潭，他说：</p>

“……这能有什么办法呢？以鲜卑人为首的胡人，不论是血统还是风俗习惯，都与汉人有巨大的差别。你觉得谁愿意向对方做出让步？”</p>

石余天真顿了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虽然说……从前逐水草而居，靠天地野生野长的胡人，到了汉人的城郭里，找不到生存之法。</p>

这也是为何朝中重用汉人，孤从小便跟着太子太傅学习汉人史书典籍，治理国家之法的原因。</p>

可是奈何，胡人因为生活环境艰辛，自来武力昌盛，打得进来，站得了汉人头上，自是看不起汉人的武力软弱。</p>

而汉人呢，手中掌握着以人力胜天的生存之法，比胡人这全然靠天赏脸过活的，不知道强上多少。所以，即便他们是被打败的那个，他们也同样看不起胡人，胡人在汉人的口中，一直是未开化的蛮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