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凤城生变
记得那时候最盼着自己出事儿的其实并不是唐高,而是守卫海州的阿基特,阿基特数次想通过营口突袭大凌河一带,但都被自己挡回去了。
阿基特把韩世龙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偏偏韩世龙与唐高关系不好。其实韩世龙也知道自己与唐高关系僵硬对整个辽东前沿防线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与唐高之间矛盾重重,想要化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便想着向总兵祖大寿讨一份调令,去别处驻守。
在他有此心的时候,方玲的事情让他没了选择,仇恨的怒火一燃烧起来,就没了回头路,杀破营口,屠尽唐高一家,谋反之名坐实了,自此也断了其他心思。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亲信兵马投靠皇太极。而就在自己投靠没多久,阿基特便挥兵西进,顺利打了几次草谷。
事情一件件缕下来,仿佛往日情景再现,韩世龙如遭重击,双手颤抖起来,“不,你说的不是真的,不可能的”
“哼,韩世龙,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没长心?鞑子阿基特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情你少见了?”
一句话,韩世龙心中最后的坚持也崩塌了,他坐在马上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张脸也变得惨白惨白。对啊,还有谁比他更清楚阿基特的为人?
韩世龙并不是唯一一个投靠鞑子的辽东将领,后来还有一名辽东游击将军投靠了阿敏,此人便是任职大凌河的王维松。当初王维松是如何叛逃的,韩世龙再清楚不过了,为了逼迫王维松叛逃,趁着王维松外出的时候,阿基特找了一个身材相貌相似的汉子穿上王维松的铠甲,提着独一无二的狼牙棒屠了盘山城南边的村子。第二天不明所以的王维松回了驻地,可是祖大寿已经认定昨夜屠了镇子的就是王维松,觉得王维松是在杀良冒功,这个时候祖大寿又怎么可能给王维松开门,毫无意外,王维松遭受了一通箭雨,无法回驻地,又被通缉,转眼间由一名朝廷将领变成了人人可杀的重犯,王维松没了选择,只能出逃投靠后金。
如此计策,阴损至极,却是出于阿敏和阿基特之手,阿敏为了招揽王维松,可以做出那些事情,那为了他韩世龙呢不,不是的,不是的,李万庆在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不可能,这些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韩世龙的怀疑不无道理,李万庆在辽东只能算一名新人,哪里知道这些?倒有八分是胡说八道的,目的就是搅乱他韩世龙的心思。
李万庆也不感意外,他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道,“韩世龙,你忘了皮岛是什么地方了么?皮岛可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水师驻地,更是商贸往来之地,这几个月来,过往于皮岛的可不只有我大明和朝鲜商人。你觉得那些后金权贵们就真的不偷腥么?他们赚起钱来也是不会眨眼睛的,有些事情我们不清楚,但是那些权贵们清楚得很,所以啊要说女真这边的事情,只要李某想知道,那一定能打听得到。所以,李某比你知道的更多,很稀奇么?”
嗡的一声,韩世龙的脑袋似乎要炸开了,仿佛有千万种思绪一同奔腾,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皮岛当初被辽东诸将不满就是因为皮岛商贸往来繁华,毛文龙靠着皮岛不仅养了一支大军,更是赚的盆满钵满。韩世龙知晓这些,却唯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在皮岛做生意的可还有后金国的权贵呢。
皮岛与后金暗中有生意往来,这事儿大家心里也清楚,但你别想查,查也查不到证据。就算查出来,又能怎么样?难道学袁崇焕一样,斩了毛文龙,再斩李万庆?人家李万庆的后台可比毛文龙硬多了。
既然皮岛与后金权贵暗中有生意往来,那么利益结合之下,得到一些消息也不足为奇了。
若李万庆说的是真,还为鞑子卖命,与晋北军厮杀,当属世上第一傻瓜。可要是假的,贸贸然发怒与晋北军交战,也是不妥,将不可因怒兴师,这一点韩世龙还是知晓的,所以为今最稳妥的方法就是退回去,再做决断。韩世龙深深地看了李万庆一眼,长枪一摆,身后大军掉头往海州方向退去。
韩世龙率兵后撤,李万庆自然是按兵不动,只是梁彩蝶忍耐许久,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当即领人向前,李万庆一身臂展,声音不大,却又不容置疑,“梁家妹妹,不可追击,韩世龙绝非泛泛之辈,贸然上前,恐中埋伏。”
不肯追上去,原因可不只一个,晋北军需要时间休整,韩世龙也需要时间去考虑或者寻找事情真相,双方罢兵,暂时各取所需,岂不是很好?梁彩蝶颇有些不服气的撇过了头,她领着兄弟们奋战许久,死伤无数,这李万庆来了,却说不打了,死去的兄弟们岂不是白死了?以李万庆今日之身份,但凡军中将领见了都要行上一礼的,梁彩蝶不仅不见礼还冷眼相加,着实有点不恭了。
程远就跟在李万庆身后,见梁彩蝶如此态度,当即要向前呵斥,李万庆却不以为意,笑着摇了摇头。梁家小娘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心情率直,从不隐藏心思,似这等妙人,何必与她计较?再说了,梁老将军可是帮过皮岛的忙,看在梁老将军面子上,也没必要跟梁彩蝶计较。
得得得,马蹄声从后响起,徐文海优哉游哉的骑着马,眼睛望着海州方向,“李老弟,你有几分把握?”
“之前一分把握,现在七分把握”李万庆很自信的笑了笑。把握大了,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镇江总归是后金国的后方,如果鞑子放弃大凌河一线,全力挥兵东进,还真是大麻烦。
凤城,韩世龙面无表情的盘坐在软垫上,眼前一张书案,摆着三根香。人心,总是那么的难以琢磨,哪怕穷尽一生一世,都不一定能研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