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余温渐退,暮色四合之时,凤栖止方才回了府上。</p>
他到家之时,谢言晚正坐在窗前拨弄琴弦。</p>
破碎的弦乐自她手下流出,仿佛山涧清泉,清澈见底又格外柔和,无形中撩拨着人心。</p>
夕阳西坠,艳红色的云霞染红了天边,窗前一株垂柳随风舞动,越发映衬着窗前的那个女子勾人心魄。</p>
凤栖止一时慢了脚步,反而是谢言晚听到响动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喜色道:“阿止。”</p>
闻言,凤栖止仿佛受了蛊惑一般走过去,噙着一抹笑意问道:“在做什么?”</p>
“唔,想了一首古曲,试着写出来。”她眉眼带笑,手上的动作未停,为他弹奏了一遍,像是讨赏的孩子,带着期盼问道:“如何?”</p>
琴声混響悱恻,凤栖止望着她晶亮的眼,声音暗哑道:“甚好。”</p>
听得这话,谢言晚眼角笑意更浓,眉眼弯弯的问道:“阿止得到的消息是什么?”</p>
凤栖止也不瞒着她,将事情讲了一遍,顿了顿,又问道:“丫头,你想要一个娘家么?”</p>
他在萧浩然面前说的强硬,可是在看到这丫头的时候,却忍不住想征求她的意见。若她愿意,那他可以助一臂之力。</p>
然而不曾想到,谢言晚却丝毫未曾犹豫,直接便摇头道:“我只要一人足矣,那便是你,凤栖止。”</p>
她甚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而那话音里的郑重,更是让凤栖止瞬间心湖波动。</p>
而后,他一把将谢言晚揽在怀里,低哑道:“丫头,这可是你说的。”</p>
谢言晚乖顺的偎在他的怀中,扬眉笑道:“君子一言。”</p>
她越发这样,越让凤栖止心生怜爱,搂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却悠忽闪现过萧浩然的话。</p>
“晚儿,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本座,着实委屈你了。”说起来,自初相识到如今,谢言晚不清不楚的住在凤府,也难怪萧浩然会讲出那样的话。</p>
他话音未落,就见谢言晚抬起头来,带着几分调侃笑道:“全京城内,谁不知道我这位贞和郡主委身给了大奸臣九千岁?如何算是没名分?”其实这几日凤栖止心事重重,谢言晚看的十分真切。每每她布置巧穗婚事之时,凤栖止便用那种带着愧疚的目光望着她。而当她试探性的问陆嬷嬷时,陆嬷嬷更是支支吾吾的回话,似乎跟凤栖止成亲,是一件大忌讳。</p>
这样的情况下,谢言晚如何还不明白?其实婚礼也好,成亲也罢,不过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罢了。就算是没有那些,像这样能够一直在他身边,谢言晚也觉得很好了。</p>
人生在世切记贪妄,还好,她很知足。</p>
因此谢言晚虽然是调侃,可那眼眸里却带着看开之后的坚定。</p>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越是这样,凤栖止便越觉得应该给她一个名分。</p>
凤栖止搂着她的手紧了几分,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怀中,低声呢喃道:“丫头,你这辈子都是本座的,休想逃开。”就算是为她而去对抗全天下,凤栖止也不愿放开怀中的女人。</p>
她是他的。</p>
闻言,谢言晚脸上绽开一抹笑意,仰头对上他的目光,道:“我才不逃呢。”说着,她伸出胳膊,主动环上他的脖颈,将柔嫩的唇奉上。</p>
六月初五的时候,大理寺卿齐世明在朝堂上呈报奏折,道是:“承德佃户联合状告大长公主霸占良田大兴土木,且以官威压人,打死百姓二百四十一人,占用良田四百余亩,微臣命人查证属实,请皇上做主判定此案。”</p>
此言一出,群臣变色,而主位上的皇帝,也神情阴沉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问道:“确实查证属实么?”</p>
“是。”</p>
齐世明神色不变,又拿出一张血书道:“那些百姓先告至县衙,其后又至州府,然他们非但不受理,反而将前去状告的百姓们尽数缉拿斩首,幸存下来之人敢怒不敢言,有家难回有地难耕,妻离子散惨不忍睹。故而联合起来讨饭至京,百般周折之下求到微臣之处。此乃承德百姓的万民血书,请皇上过目。”</p>
他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而上官煜在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书之后,也是忍不住双手发抖,而那眼睛里则带着寒凉如冰的目光。</p>
良久,他才将在场之人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了萧浩然的身上,问道:“驸马,可有什么话说?”</p>
见他提到自己,隐在百官之中的萧浩然,这才缓缓出列,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双膝跪地,沉声道:“皇上,老臣有一奏折要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