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叫吕文昌。是我在山下认识的朋友。</p>

文昌哥懂点医术，我让他过来给你瞧瞧病。”</p>

“我没病。”娘冷着一张脸。</p>

然后拿起拐杖，又要赶我们走。</p>

“月牙，你个死没良心的，你跑了就别回来，我全当没你这个闺女。</p>

你赶紧给我滚，给我滚，下山去。我不认识你嘞！</p>

你爹你弟弟都没了，你克亲戚！俺才不让你克嘞！”</p>

娘一只手抄起拐杖，像捅刺刀一样往外捅我们。</p>

见状，我上前一步轻声开口。</p>

“阿姨！你脸上都是伤，腿脚还不好？让我……让我给你瞧瞧吧。”</p>

我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眼角垂着，不敢直视面前的女人。</p>

娘听到我的话，不知为何？忽然间，她用一种让人难以寻思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p>

紧接着，娘竟然默默叹了一口气。</p>

“那你们进来吧。只准待一天。</p>

这个女儿我不要了。你把她带走，你们赶紧下山。莫让我瞅着心烦。”</p>

娘松了口，我们终于进了家门。</p>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家的原模样。</p>

从前，我跟师傅在村子里长大。我一直觉得我跟师傅过的是苦日子，穷困潦倒。家中也是火炕，吃不上穿不上锦衣玉食。</p>

师傅喜欢吃饺子，逢年，过节，立春，立冬家里都要包饺子。平时吃的最好的，也就是一盘猪头肉。或者是师傅去城里，买20块钱一只的，干干巴巴，有点发咸的烤鸭。</p>

可是直到我走进自己的家。我才明白，跟山村里的环境相比。小时候的我，跟师傅过的简直是神仙的日子。</p>

家里也是土炕，但是不舍得烧火，炕上面铺了一层稻草。</p>

家里甚至找不到大米和白面。厨房里堆着的，是跟山一般的烂土豆。土豆上面长了芽，一个个大的像皮球。灶台上放着的，也就只有两个已经凉透了的蒸土豆。</p>

家里看不见食用油大豆油。灶台上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半瓶白花花的，看起来像是猪油。</p>

因为冬天山上下雪。外头又没有鸡窝，娘竟然把鸡养在屋子里。</p>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全都是鸡屎味。可是那些鸡，总共只有四五只。瘦的干巴巴的，像是两三年的老母鸡。</p>

我们刚一进门，月牙就问。</p>

“那个杀千刀的，怎么回事？他死了，你看见他的尸体了？”</p>

娘冷着一张脸，好像死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亲儿子。</p>

“谁知道？估计是被熊瞎子给舔了呗。</p>

他缺德，警察抓他。他就跑进山里了。他跑的时候我就告诉他，山里有熊吃人的。他不听。</p>

死了活该，他没那个福气。”</p>

娘的声音也是小小的，说出的话冷冰冰，这一点跟月牙很像。</p>

“山里有熊瞎子？吃人？”我有些疑惑。</p>

“有村民见过山里的熊瞎子吗？”我问。</p>

月牙说。</p>

“反正我没见过，从前听老人们提起过。说是山里闹熊，闹的还不是普通的熊。是那种人面熊。</p>

听说，那种熊长着人的脸。喜欢在背后偷袭。他先是站在人的身后，拍拍人的肩膀。等人转过身去。人面熊就一阵猛扑，把对方给挠死，还要扒下对方的脸皮贴在自己的脸上。”</p>

这种古怪的熊，我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p>

月牙又问我们娘。</p>

“娘，弟弟到底是咋回事？黄大宝说，是从咱们家跑出去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跑到山下去报警。紧接着，警察就上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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